第331章 德川家庆

　　实际上，在来到日本之前，大久保利通、西乡隆盛就已经给伍崇曜简单介绍了一番日本的情况，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日本已经成为了一个静止的国家。

　　在长期的闭关锁国政策下，日本国内的阶级流动也无限趋于静止，农民的儿子依然是农民，武士的儿子依然是武士——尽管其他国家同样如此，可多多少少还存在一些其他向上的通道，但是日本却过于稳固，各级武士等级分明，极难逾越，使得日本陷入了长期的死寂。

　　其中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盛就是两个鲜明的例子——大久保利通家世优秀，父亲大久保利世是萨摩藩的藩士，母亲是一流兰学家兼医生的皆吉凤德的女儿，因此大久保利通早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当上了萨摩藩下属的记录所书役，堪称日本官二代。

　　西乡隆盛也不差，同样是官二代出身，是御勘定方小头西郷九郎隆盛的长子，自幼受到严格的武士训练，比大久保利通提前两年担任郡方书役助，甚至还跟着大久保利通一同拜入日本朱子名门下学习，像这样的机会绝非一个日本普通青年所能接触到。

　　用大久保利通的话来说，就算再怎么有才华，想要在日本当上大官都是不可能的，撑死了只能当上一个中级官吏，想当上藩主只能靠投胎，想要当上老中也不现实，就算是一个区区千石家禄的家老，也绝不是他们二人能去奢望的。

　　要知道，以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盛二人的出身而言，在日本已经属于相当不错的阶级，还有上千万连武士都算不上的贱民，以及数十万穷到只剩下一把刀的武士——这些底层武士占据日本武士阶层的绝大部分，可是他们想要当官实在是痴人说梦，除了手中的一把刀和自带的一条命，简直就是一无所有。

　　像这样一无所有的数十万武士，也就成为了当前幕府最为头疼的问题，因为这些人和他们的家人要吃饭要生存，问题是这些武士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根本不可能去做那些低贱的事情来养家糊口，许多人陷入穷困潦倒之下，只能期盼着日本能够重新进入战国乱世。

　　只有在战国乱世，这些武士们才有一席用武之地。

　　听完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盛的介绍后，伍崇曜顿时感叹不已，他过去常年生活在广州，对国内情况自然极为熟悉，底层百姓生活同样困苦至极，但是倒也没有完全堵死底层精英向上的通道，每年都不缺乏家境贫困的读书人通过科举改变了命运。

　　就好比林则徐这样的朝廷封疆大吏，本身也只是小地主出身，跟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永的家世差不多，可是像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永，却绝无可能做到林则徐这样的位置。

　　如今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伍崇曜却忽然明白了赵源临行前曾经说过的一番话。

　　“日人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一日有机会定会入侵大陆，其辈皆如此。将来华夏崛起之路，日本只可为奴为婢，可为鹰犬爪牙，但决不能放纵成祸，否则必然会反噬其主。”

　　他原本并不理解，但是当他看到了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盛眼神中透露的渴望时，却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日本地少人多，产出贫瘠，也就造成了日本精英们希望冲破囚笼的心态，幕府是网络在这些精英身上的第一层囚笼，迟早会被这些人推翻，而未来真正控制日本的囚笼，势必只有华夏。

　　就在伍崇曜陷入了深思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见几名身着和服的老者一路走到众人面前，齐齐鞠躬弯腰。

　　“哈衣！敢问阁下可是汉王殿下贵使伍君？”

　　“没错。”

　　伍崇曜当即明白了过来，这些人应该就是德川幕府的家臣。

　　为首的老者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高声道：“伍君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了！将军大人令我等请伍君先去歇息，届时他会亲自宴请伍君。”

　　......

　　江户城，御殿。

　　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人似乎有些急匆匆，使得德川家庆下意识从文书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眯起。

　　在江户城的将军御殿内，寻常人走路通常不敢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唯恐惊扰了正在处理政务的将军大人，看来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汉王殿下的使者已经到了江户港。”

　　脚步声停止下来，门外紧接着传来了幕府老中阿部正弘的声音，紧接着拉门被两个小姓拉开，只见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走了进来，跪坐在将军面前俯身行礼。

　　听到这一消息后，德川家庆点了点头，平静道：“我已经派人送使者前去休息，到了晚上的时候再宴请使者。”

　　他忽然皱起了眉头，道：“但是在晚上见面之前，我们需要准备一番.......如果未来华夏换了一个主人，我们需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们呢？”

　　听到德川家庆这番话，阿部正弘下意识陷入了沉思，他瞬间就明白了这番话的真正逻辑，表面上是在说日本跟汉王府的未来关系，实际上是在询问未来日本在华夏文明圈的定位，这一点对于小国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对于当前的日本而言，危机下酝酿着变革的力量，过去由德川家康、德川秀忠所开创的闭关锁国政策正在逐渐走向崩溃，而外部环境的剧烈变化也引起了日本国内人心思潮，而现在德川幕府的力量却严重不足以维持局面的平稳，已经存在了二百年的德川幕府正在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实际上，德川家庆并不愿意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他重用阿部正弘为幕府老中，自身也在积极学习了解外部的局势，知晓当下幕府已经衰弱，反过来有许多野心勃勃的大名和武士们却打着尊王的幌子来实行倒幕，这一问题在昔日镰仓幕府和室町幕府都曾经遇到过，而这一次就轮到了德川幕府。

　　除此之外，日本还需要面临西洋殖民统治者带来的威胁，像英国人和荷兰人都曾经在暗中勾结过国内的强藩，打算实行渗透的目的，尽管被后来德川幕府的锁国政策所制止，可时至今日，德川幕府已经衰落，列强却比起过去要更加强大，双方地位出现了相当大的变化。

　　因此，德川家庆并不希望开国，但是不开国又无法同时面临内外两面的危机，就在他感觉到困苦的时候，赵源派遣使者前来却无异于丢下了一根救命稻草——日本同华夏之间的联系一直没有真正切断过，如果借由华夏充当日本和西方列强沟通的桥梁，那么情况就会好很多，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汉王殿下到底秉承着什么目的呢？未来他会不会像之前的华夏统治者一样，希望将日本纳入到华夏宗藩关系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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