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黄雀在后（四）
“没事。”
林夫人连忙收敛心神。
可她心乱如麻，禁不住一再猜度秦羽为何会长这风疹子。
玉青心地善良，处事周全，即使她因为恐惧而想对付秦羽，也不可能那么傻往衣裳里放蛾子粉，再去借惜晴之手害秦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太蹊跷了吧。
秦羽不动如山，她已掀起腥风血雨，吹风淋雨之人自会寻找所谓的“真相”开脱，她作为棋手，只需要适当引导。
正在打理秦尚书书房的高嬷嬷闻听下人来报，说是大小姐先前回府时遇刺，幸有侠士相救，人没事。高嬷嬷吓得魂不附体，心疼这苦命的孩子还没享几天福便又遭遇劫难，马上打听她身在何处，下人说是去了庆春堂，便连忙赶过去探望。
路上，高嬷嬷遇见了神色紧张的莫嬷嬷领着一位相貌清丽的女子快步赶路，好像也往庆春堂去，连忙问道：“莫嬷嬷，你上哪去？”
按规矩莫嬷嬷见着高嬷嬷必须停下来回话，可是她急着赶路，顾不得礼数边走边答：“我带沈医师去庆春堂，听说是大小姐要看诊。”
本来秦羽在秦府的前程已是死局，几乎是只弃子，下人都心中有数，可这两日秦羽的表现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有扭转乾坤之势。惯会看主子脸色、眼风行事的下人像闻到腥的猫，一听见与秦羽相关的事儿特别上心。
莫嬷嬷日前帮秦惜晴办事开罪秦羽，虽然秦羽还没找她算帐，但她也想好好表现争取宽恕，才火急火燎地亲自去请沈医师。本来沈医师要去另外一户人家出诊，莫嬷嬷愣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先将她请来。
高嬷嬷一听，脸色大变，心道坏了，下人又说人没事，她一个小姑娘遇到刺客又怎会没事，肯定受伤了！
“沈医师有礼，这边请。”
一行三人加快步伐往庆春堂赶。
值日的婢仆见状，意识到出大事了，暗自往各院主子递话。
高嬷嬷率先来到庆春堂前，见有大幅屏风隔断内里视线，连忙高声道：“敢问可是夫人在此？婢子有事求见。”
林夫人心口陡然一跳，高嬷嬷怎会过来？
高嬷嬷原是婆母手底下的人，向来只负责夫婿的起居饮食兼打理书房，地位虽高，但内宅之事她从不插手，现在是何意？
难道夫君已经不信任她，是以派高嬷嬷盯着？
林夫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慌忙强迫自己镇定，缓缓坐下。
她定要好好处理这件事，给夫君一个满意的交代，让夫君知道她可以一如既往地管理好家宅。
“进来吧。”林夫人端正身姿，仿佛又是以前那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二品诰命夫人。
高嬷嬷带着莫嬷嬷和沈医师，大步绕过屏风入内。
这时秦羽已经着好中衣，还披着那件大娘给的棉麻披风，淡淡地看着进来的三人。没想到莫嬷嬷竟然把沈文薏请来了，那这场收尾之战，会变得简单很多。
高嬷嬷自上而下打量秦羽，见她脸上泛着诡异的红晕，更兼脖子长着似曾相识的大团疹子，顾不得失礼，连忙上前问道：“大小姐您见如何？可有受伤，您是长风团子了吗？”
林夫人狐疑地问：“高嬷嬷你在说什么？她怎会受伤？她一回府就来了庆春堂，我怎会让她受伤！”
难道有下人窃听，将她要用家训责罚秦羽的事透出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听说高嬷嬷想将她侄女从老夫人那儿调到前院侍候，一门心思想往夫君身边塞人，难道想离间他夫妻，好让她侄女上位？
幸好她尚未动手，否则就给别人有机可乘了！
林夫人看高嬷嬷的眼神多了分审慎和戒备。
高嬷嬷惊讶地急道：“夫人您还不知晓？”
林夫人皱起眉头，看了后头的莫嬷嬷和沈文薏一眼，沈医师都来了，她微深一口气，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说来便是。”
高嬷嬷忙道：“大小姐从相府回来的路上遇刺了！”
林夫人脑子嗡的一声响，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她这女儿回府仅半年，出门次数连这回也统共三次，怎会招惹杀身之祸？
“姜家的人？”
林夫人扭头问秦羽，刚想责怪，却听沈文薏开了口。
沈文薏甫进门已经在打量秦羽，因为屋里就这一个明显的病号，出于医者仁心，她想先给病人看诊，行礼后问道：“夫人，能否先让小人给大小姐看诊。”
她冰雪聪明，知道坐在林夫人旁边的即是两位嬷嬷口中的秦大小姐。
林夫人猛然意识到自己失礼，女儿病着，医师来了不先看诊却顾左右而言它，传了出去尽给人看笑话。幸好沈文薏出了名是个性子稳重，口风严密的人。
“哎呀，瞧我今日喝了点酒全乱了。”林夫人连忙招呼沈文薏过来，又执起秦羽的右手，却是被滚烫的温度炙得差点松手，勉强握住，关切地说：“沈医师你快来给羽姐儿诊脉，她起疹子了，大团大团的，身体还发烫。”
秦羽没拆穿林夫人，毕竟她是父亲的妻子，便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
沈文薏朝秦羽福身，接着给秦羽把脉，纤细的弯眉慢慢拢紧，怎么会中这种毒？沈文薏又检查她的身体，由是五岁习医，十岁行医，见惯各种疑难杂症，也给秦羽身上的疹子跟体内的毒惊到了。
“夫人，大小姐的病情过于凶猛，民女唯恐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本不该插手别人家务事，然而于心不忍，这秦大小姐不过十四岁，身体内虚外热、气血滞堵，邪风侵体，幸而有良药在调理，否则全身起风团子更兼中毒，小命堪忧，恐怕她父亲来了也难说。
最主要是，人明显是饿着的，大中午了还不给饭吃吗……
沈文薏看了林夫人一眼，疑惑的眼神略显鄙夷。
林夫人正看在地面，眼神闪烁，只想将这事遮掩过去，辩驳道：“没有的事，沈医师只管给羽姐儿开方子治病。”其它不必管。
沈文薏瞧见秦羽的丫鬟腰间别着一件破烂的大衫，觉得十分古怪。
“夫人，贵千金病情来得凶猛，若处置不当恐累及性命，而且长风团子不外乎两个因素，一是外因沾染了赃物，类似毒虫叮咬，蛾子粉都有可能，一是体内湿寒又兼有热毒滞堵等等。”
林夫人只听见“蛾子粉”，脸色变了又变，“该是体内湿寒又有热毒滞堵，你快开方子吧。”又急忙吩咐先送秦羽回惊鸿苑歇息。
秦羽岂会放过眼下的机会，喃喃道：“没毒虫咬我，难道真是蛾子粉？”
她疑惑地看向麦冬腰间的烂衣裳，伸手便要取来，麦冬连忙配合解腰带，林夫人却是打岔，“衣裳烂成这样成何体统，快回院子歇着吧，等你病好了，母亲再给你裁几身时新衣裳。”
林夫人甚至示意黎嬷嬷去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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