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弱肉强食
“大清早的，谁这么大火气？”
听见重青的声音，安贵妃立刻掀开被子，想要撑着下床。
那宫女忙不迭迎了出去，堆起笑容，卖巧道，“重青姑姑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重青连眼神也没给她一个，带着身后的人直接往里走，见安贵妃挣扎着站起来，快步上前扶住。
“没长眼睛的东西，还不快前来侍候！”
门口的宫女见重青生气，争先恐后的都围前来，垫褥子、披毯子，服侍着安贵妃在一旁坐下，勉强算个样子。
重青微微屈膝，恭敬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安贵妃又意外又感动，忙道，“快起吧。”
又指了一个位置，“快坐吧。”
重青微笑拒绝，“谢娘娘美意。娘娘心善，待下人们仁厚，可我们做奴才的更该遵守规矩，断不能逾越了去。”
说着，她目光暗暗扫视一圈，这重云宫里洒扫的宫女并不上心，有些地方，都积了层薄灰。
重青笑道，“奴婢方才在内务府，偶然瞧见十几天前拨给娘娘宫里的布匹物资还未领走，猜是娘娘病着，忘了这回事儿。又想皇后娘娘时常记挂贵妃娘娘的病，便带人送来，正好也看看娘娘是否好些。”
安贵妃看向宫人手中捧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成色，没有半点克扣。
“我身上好多了，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安贵妃说着，有些梗咽。
早知弱肉强食的道理，宫里人人都是捧高踩低，个中滋味，她这个半个月也是尝了大半。
安贵妃自知自己是被皇帝舍弃了，又因身世的原因，总少了些底气，反增加了那群人的气焰，一日比一日过分。
没想到，皇后娘娘真会来关心自己。
重青仿佛没有看见她的异常，“奴婢在门口听见起了争执，奴婢本以为是娘娘在调教奴才，可又听见"什么不争气、带累奴才"的话，倒是听糊涂了。”
“不知贵妃娘娘可方便说说，方才是怎么回事？”
重青笑问。
安贵妃看着她，抿唇，似乎有些犹豫。
那造次的宫女，听了重青的话，头快要埋进肩膀里，生怕安贵妃把自己交代出去。
安贵妃最后还是垂下眼，微微摇头，“多谢你关心，只是说笑，没有争吵。”
出了这次头又如何？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她还是由这些人服侍，只怕她们记恨报复，不如就卖个人情，说不定能收敛些。
重青知道，安贵妃是息事宁人，也不强求。
只瞥了那丫鬟几眼，亦真亦假道，“你们好运，遇见了贵妃这样的好主子，不计较身份来与你们说笑。要是换了别个宫，不挨训就算是宽厚了。既遇了这么好的主子，可要尽心服侍。”
又对着安贵妃笑道，“内务府那边又新进了一批宫人，正学着规矩。要是手边这些人不中用，娘娘也不必留着，换新的来使就是。娘娘是千金之躯，断没有迁就的道理。”
安贵妃知她在为自己说话，心中十分感动，“早听了皇后娘娘有了身子，奈何身子不争气，一直病重，怕过了病气，至今还没上门道句恭喜。”
“反倒还要皇后娘娘来记挂着我，说来实在惭愧。”
重青笑道，“贵妃娘娘快把病养好，皇后娘娘自然心里高兴，这比什么恭贺都要好。”
“皇后娘娘可是惦记好久，说贵妃没来，永安宫都冷清了。”
“请皇后娘娘放心，我定会好好养病，待好些了，定前去请安问好。”
见安贵妃神色坚定，精神了许多，重青也放心了些，其余的事也没多问，只说要回宫处理其他事务，便告退了。
安贵妃要亲自送她，被她重青阻止了，只好派宫女儿送。
重青回了宫，便把这事告诉折桑了。
“要是贵妃说了，我必然就把那人给发落了，就当是杀一儆百，那些人往后多少要顾忌些。”
“可我话都递给她了，她又不说，我倒不好再做什么了。”
重青无奈道，心里也觉着，心里也觉得安贵妃有些不争气。
折桑道，“有些人性子软和，怕惹是非只想着安分守己得过且过，这本没有错。也算是种自保的手段。只是这帮奴才也太刁了，既然她有所顾虑，便由你去处置，都给换了吧。”
重青可惜道，“方才我去的正好撞见，可贵妃不出声。会子再前去，那些人定然要嘴硬狡辩，倒叫我不好做了。”
折桑笑笑，闭了书，拉她在一旁坐下，教道，“方才确实是个好机会，正揪住她们把柄，可现在，也是好机会呀。”
“她们既做了这样的事，想要找点错处实在是简单极了，你先找个管事，去骂她们几句，再派个会说的宫女去引导几句。她受了气自然就要找的地方发泄，届时你再去，不是抓个正着。届时新账旧账一起算给她们听，不怕她们不服气。”
重青点头，“娘娘这是请君入瓮呢。”
“这也是做面子上的功夫，不然你是我的人，要处理那些奴才，何须理由？直叫人拖出去打一顿就是了。”
“可我想你以后要管更多的人，一味强行可以短期立威，但也容易积怨树敌，还需学些手段才是。”
折桑笑道，看着重青的目光含着欣赏与期待。
重青激动，“多谢娘娘教我。”
“我真不敢想，若是没有娘娘，我如今是什么摸样，是不是真就从了哥哥的话，嫁给那个傻子，给他们当牛做马去了。”
“哪里还有机会读书认字，更别提这些道理，只怕是一辈子都只要围着财米油盐打转。”
折桑摸了摸她的头，“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走出来的。”
“是你坚持顽抗，我才怜你，是你聪慧忠诚，我才培育你。也是你愿意下苦功夫去学这些，若是换个人，指不定要怨我强人所难了。“
“好生学着，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我们会越过越好，往后的人生都由自己做主。好不好？”
“好！”
重青坚定的点头，心里生出一股干劲儿！
水珀坐在旁边，正用草药和香料一起搭配做香囊，她静静听着，心里默默赞许。
最初接到任务时，她如何也想不明白，顾衡并不是色令智昏的人，怎么会与人妇纠缠不清，更何况此人身份还是皇后。
相处的日子越久，她也越理解顾衡了，皇后确实与很多女子不同，就连她也越来越喜欢了呢。
没过两天，重青就按折桑教的法子，把重云宫最嚣张的那几个堵了个正着。
上回重青说的那些话，还是有些作用的。
宫女儿不怕安贵妃，但怕皇后啊。
朱贵姬还吊着一条命，没断气呢，寻死觅活好几次，都叫太医给救回来了。
可是他们这种收敛，只是一时的，今日是忌惮皇后。
来日皇后忘了这处，他们便又要嚣张起来，哪怕是换到了其他宫，也会看菜下碟欺主。
重青把人捆了，拉到安贵妃面前时，安贵妃吓了一跳。
折桑让她换了重云宫这些刁奴，重青也不会莽撞行事，重云宫的主子是安贵妃，她自然也要顾全她这个主人的面子。否则传出去，不知内情的会以为是皇后在刁难安贵妃。
重青把来龙去脉解释给安贵妃听，笑道，“娘娘如今病着，有心无力，管不到这些也是常事。”
“娘娘，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奴婢.”
跪在地上的宫女冲着安贵妃哀求道，眼泪汪汪的。
安贵妃看看那宫女，又看看重青，似乎真想开口。
重青冲那宫女骂道，“刚才你是怎么说的？诅咒贵妃娘娘早日病死，又诬陷娘娘的清白。现在知道怕了，还有脸求饶了！”
“贵妃娘娘心肠好，必然会宽恕于你，可今日之事撞在了我面前，我不能不管！”
重青向安贵妃屈膝，温声道，“这是娘娘宫里的事，娘娘怎么管我本不该插手，可娘娘病着，这些人又过于猖狂，影响恶劣，坏了宫中的风气”
“本宫无能，御下无方。劳烦重青姑娘帮本宫处置了。等本宫病好全了，再去向皇后娘娘道谢。”
安贵妃打断她的话，主动把决定权交给她。
重青笑着点头，这下更加方便了。
宫女儿慌了，大声嚷嚷道，“贵妃娘娘，奴婢尽心尽力服侍你一场，你怎这般狠心！半点主仆之怜也没有，真叫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心寒！”
重青眼一横，呵道：“禁宫之内，怎可喧哗。来人，堵了她的嘴，再有不老实的，割了舌头送去碧霞殿！”
皇后身边出来的人，做事从不含糊。
几人当下噤若寒蝉，不敢造次。
安贵妃坐在一旁看着，并不出声。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妈妈曾点过她，说她脾性太软。若是遇见好的，纳为良妾生下一儿半女倒还好过些，若是遇了不好的，怕是要吃尽苦头。
可性格这事，她总是改不了，提不起那股势头来。
如今皇后派人为她出头，她也不能心软，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
她只看着，强制自己不去插手。
重青揪了这几个出来，却不代表要放过其他人。
既然做了，就做到底，省的后面有人心存侥幸。
“既已犯错，就认打认罚，可别再说什么了，若是今日饶了你们，明日谁还愿意守规矩呢？”
“只不过，我也给你们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站在外头的那群人，我知道，罪行不比你们少，只要你们揭发出来，我便免了那些折磨人的刑罚。”
“不过，要有人证物证，胡乱攀咬者，加重刑罚。”
都是一丘之貉，你一言我一嘴的，很快，许多人都被牵扯进来了。
安贵妃所看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些人就像白蚁，暗地里不知啃食了多少。
偷奸耍滑不过是最普通的事，私底下设赌喝酒、倒卖贵器、动用库房.一时竟数不过来。
安贵妃听着，觉得十分惭愧，怨自己没用。
重青并不手软，全都收押处置了。
“这些人留着对娘娘也是有害无利，索性我让内务府送新的来，换换血，说不定娘娘的病还好的快些。”
“真是给皇后娘娘添乱了，也辛苦你了。”安贵妃很不好意思。
重青笑着安抚道，“贵妃娘娘说哪里的话，是内务府先前挑的人不好，难为娘娘这些日子了。不过都是琐事，那些人的话娘娘也千万别往心里去，把病养好才是正事，要是新人不好用你便同内务府说，同我或者皇后娘娘说也是一样的。”
安贵妃早认命了，这时皇后伸了手过来，拉她一把，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
忙道，“姑娘说的是，我记下了。”
经此一动，后宫那些乱七八杂的话再没人敢传了，基本都安分下来，不敢乱来。
重云宫换了人后，个个都比原先好多了，恭敬异常，处处小心周到。
安贵妃心中的郁结消散，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病自然就好的快。
病好了，安贵妃就迫不及待的往永安宫跑了。
“可好全了？若有不适就歇着，千万不要勉强，请安什么时候都能请。”折桑担心道。
安贵妃比入宫时清瘦了一圈，脸上没了肉，反没有初时动人了。
好在，她精神不错。
“劳烦娘娘牵挂，已经好全了。若没好全，臣妾倒不敢来，娘娘如今怀着龙脉，要是被过了病气，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接着，安贵妃冲跟来的侍女招招手，那侍女双手托着礼盘上前。
安贵妃小心的掀去盖着的红锦缎，“臣妾入宫这些日子，多亏娘娘再三照拂，臣妾心里感激不尽，可惜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折桑看去，是尊送子观音。
观音像由整块香樟木镂空雕刻而成，观音慈悲，座下雕有善财童子与小龙女侍立左右，栩栩如生。
安贵妃怕她嫌弃，忙解释道，“这是臣妾入宫前，义父高价所购，虽不是什么名贵材料，但甚在灵验。据说供了它的香火，都能一举得男，且生下来的娃娃十分漂亮聪慧，臣妾祝愿娘娘早日诞下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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