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两难之择

海拉苏的使者带着巴图尔坦跟夏那日的首领简单寒暄了几句，谢绝了他提出晌午的招待的提议，只打算悄然离去。夏那日达兰台没有食言，他确实来送这个他儿时认的的兄弟，但他没有带着其木格，他很想在临走时问一问巴图尔坦，是否他也爱上了其木格。但思量再三，达兰台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草原上，怎么会有如自己爱慕其木格一般爱慕她的男人？

马背上的巴图尔坦脸色深沉，看不出喜与悲。他离开夏那日的草场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也没有回头，他竟然会有一丝害怕，看见那纯洁的眼睛。夏那日达兰台的送别，也不能唤起他对夏那日部落更多的感情，他对于夏那日部落的感激，只有父亲被杀那夜里，在海拉苏的大帐被都冷仓扶起来的一刻所建立的恩情。

不久，海拉苏的使者看着远方出现在视线里海拉苏的大本营。因为回家了的缘故，使者说话越发的自豪起来：“兀良哈少爷，前面就是我海拉苏部落的本部了，您看着这草场，这湖泊，还有那边的牛羊，我们海拉苏的人们都生活的很富足！”

巴图尔坦没有搭理海拉苏的使者，迄今他没有正式的问过这个使者的名字，但他记得，他就是十年前黑暗中的声音之一。一路上，他又无数次机会来杀死他，可是巴图尔坦没有这样做。他已经成为了一头有智慧的狼，杀死这个爪牙并不能揪出杀死父亲的仇人，无权无势如今的他，能做的唯有隐忍。

海拉苏的使者眉头微促，心里就忍不住想：“这小子如今就这般的猖狂，不过是一个来做海拉苏女婿的人，这样傲慢至此，将来真的能得到公主的芳心，那眼睛还不得到天上去！”再想到巴图尔坦在夏那日部落消失的一晚，心里更觉得巴图尔坦与夏那日部落指不定还有什么阴谋。想到这里，他决定先去见一见宝力道可汗，将这一路的事情详细的禀报，遂再次开口道：“兀良哈少爷一路辛苦，不如先去客帐先梳洗修行，歇息好了，咱们明日再面见汗王吧。”

“我不必休息了，现在就去见宝力道可汗吧。”巴图尔坦没有在乎使者的脸色，他知道使者心里的想法，自然不会给他嚼舌根的机会。

“可是。。”使者还要劝阻，远处一个女奴朝他打了个禁言的手势，他只能忍气吞声的闭了嘴。

“嗨，你，帮我去捡起来那个球。”一个清亮的声音闯进巴图尔坦的耳朵，他回头看见了一个穿着黄衣的少女指着他，仿佛他是她的奴隶一般。女孩很年轻，麦色的皮肤保养得道显得十分柔嫩，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她的五官长的大气精致，尤其眼睛像极了宝力道可汗，他自然明白，这个女孩就是他背负了十年的约定，此行的目的，海拉苏乌莹公主。

巴图尔坦没有理她，却转头问使者：“宝力道可汗的大帐在何方？”

使者很惊讶，巴图尔坦一点也没有怯生，更加谈不上害怕，他对自己的问话，竟然就像主人在询问吓人一般的自然，他不由自主的指了一个方向。

巴图尔坦没有再多说什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使者所指的方向走去。

“公主，他肯定要来悔婚的!”使者反应上来自己的失态和巴图尔坦对乌莹公主的无视后，跪倒在乌莹公主的脚下，低着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兀良哈家的白眼狼，在来海拉苏部落的路上，收了夜奔的女仆，对公主大不敬，您一定要禀告斡儿朵，严惩了他。”

“是吗？”乌莹此时也没有露出喜欢或者愤怒，淡淡的对使者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你跟随他去父汗的大帐吧，我去禀告斡儿朵。”

使者大喜，给乌莹磕了个头，猫着腰疾步往巴图尔坦的方向追上。

巴图尔坦觉察到身后有人追过来，闻着熟悉的味道便知道是使者，冷笑了下，问：“可是受了公主的嘱托，要置我于死地？”

使者大惊，他虽然已经年过不惑之年，可每次与这个少年独处，他总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总是本能的无法将脖子挺直，仿佛这个少年自带着威严，就好像那位他曾经见过的人一样。使者被自己这想法吓了出了冷汗，忍不住擦拭了下，才赶紧回答道：“兀良哈少爷玩笑，公主仁厚，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女人。”

巴图尔坦哑然失笑，这草原上身处高位的女人，竟然还有仁厚这两个字来形容的，实在是可笑。

宝力道可汗的大帐没有关上门帘，帐内有着松脂的芬芳，即使在白日也没有熄灭的火把，还有列队整齐的佩刀卫队。

“奴才海日罕拜见可汗，奴才护送兀良哈家的大少爷巴图尔坦的敕令已完成，请尊敬的汗王您示下。”使者全身贴服的跪倒在地，他在内心里期待宝力道可汗不要生气，他还记得斡儿朵当着宝力道的面叮嘱的话，要让兀良哈巴图尔坦自己开口退掉这门亲事，最好的方法，就是他在来海拉苏的途中结识了欢愉的女子，那么宝力道自然要保护自己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不能忠贞不二的男人。他确实也明示暗示了各个部落的首领，向巴图尔坦献上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可似乎都没有成功。不过，他眼中精光一闪，向宝力道扣头，并说道：“巴图尔坦少爷在夏那日的草场，认识了一朵漂亮的格桑花。”

“噢？”宝力道侧了侧头，打量起兀良哈巴图尔坦来，这个年轻的巴图鲁在年少时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仅箭术了得，而且勇气心智都超过常人，还救下了孟根其其格和自己的幼子。他决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是这样吗？”

巴图尔坦按照父亲拜见宝力道时的礼节一样行礼，不紧不慢，不卑不亢。行完礼，他抬起头，坦荡的看向宝力道可汗，眼中是如天山一般的坚定：“我是来听从宝力道可汗的安排的。”

“哈哈哈，有意思。”宝力道对于巴图尔坦不但不解释，还把球提给他的行为觉得特别有新鲜感，多少年了，没有一个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尤其还是个随时都能被自己捏死的蚂蚁。宝力道一边招呼人摆上饮食，一边示意巴图尔坦坐到客位，语中含笑的问道：“这么说，你要入赘海拉苏，骗走我的宝贝女儿乌莹？”

“如果这是您的意思。”巴图尔坦回答的恰到好处。

反复的让宝力道吃瘪并不是明智之举，但巴图尔坦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任何筹码。如果说方才自己见到乌莹公主，心中能扬起哪怕一丝的火花，此时逢场作戏也不是不可能。可长生天却跟巴图尔坦开了一个玩笑。

“父汗！”海拉苏乌莹已经换了一身带着银铃腰带的大红骑马服，显然眉眼都进行了修饰，整个人显得华丽贵气：“你这里有客人！”

乌莹很自信的走到了巴图尔坦的面前，她自认为这样的打扮，定然都能让所有的男人眼前一亮。

巴图尔坦已经不能再装着不认识的样子，缓缓站起来，对乌莹侧头抱拳，说道：“兀良哈巴图尔坦见过海拉苏公主。”

乌莹见到巴图尔坦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男人，他从远处走近海拉苏部落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沉沦。她叫侍女把球踢到他的不远处，指着他能跟她献殷勤捡起来，他却没有，根本就没有正眼看她就走了，她心里觉得大约他以为她是侍女，所以这样的轻慢。立刻就回了自己的帐篷，找出了这一身父汗额吉阿哈都会夸赞她美丽的衣服来，还叫侍女给自己化了妆容，为的就是他一个迷恋的眼神。只是很可惜，他仍然没有正眼看她，她也不能当着父汗的面叫他看着她，因为她是汗王唯一的公主。

乌莹咬了牙，脸上有点烫，退回道父汗的身边，她是宝力道手心里的宝，每次受了伤，她就会躲到父汗的手臂后，父汗一定会为她出头。

果然，看见女儿受伤的情状，宝力道开了口，言语中透出了丝丝的不善“怎么，你不喜欢我的公主？”

“我没有见过公主，自然谈不上喜欢。”巴图尔坦回答的很平常。

宝力道如何能容，正要发作，乌莹轻轻的扯了扯父汗的袖口，低声说：“父汗，他说的是实话。”

宝力道怎么会不知道女儿这形态，是少女思春情窦初开的样子，只好叹气，悄悄的对女儿问道：“可是你喜欢他吗？”

乌莹红着脸，点了点头。

宝力道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句戏言，自己的女儿当真能看上这无权无势的小子。半晌，他开睁开眼睛，用尽全身的威压问出一句话：“可愿意先挣了功名，再入赘我海拉苏？”他其实是想说，如今的你，一穷二白，凭什么娶我的心头肉。

“这，是自然。”巴图尔坦嘴角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感谢长生天，他的机会，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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