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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八百八十五章白霜降临


晨雾慢慢淡了,颜色变白,不情愿的露出史凯利杰的山脉与峡湾。

        各个家族的战士与盾女聚集在凯尔卓港,奎特家族的红、图尔塞克家族的青、海玟家族的金、迪门家族的黑,不同颜色的人群就像悬挂着不同家徽的长船,泾渭分明的停靠在码头不同的泊位与栈桥间。斯凡瑞吉站在码头造船厂的高台上,目视前方,神色凝重,脖颈侧的肌肉因紧张而绷在一起,手掌握成拳头,又松开,又再次握紧拳头,指甲在手心留下一道浅痕。

        朝阳躲藏在厚厚的云层里,家族旗帜在寒风猎猎作响。

        远方尚未散去的迷雾浮现出一幅黑帆。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悬挂着金太阳旗帜的舰船冲破雾气,径直驶向凯尔卓港。

        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

        他听到身后倒吸凉气的声音。

        “芙蕾雅保佑我们,尼弗迦德人把他们能找到的所有船都派过来了!”

        林立的风帆将远方的海平面染成黑色。

        皮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是海玟家族族长多纳.辛达的声音:“应该寻求祭司的祝福,只有芙蕾雅女神才能保佑我们度过这场难关。”

        “软弱的南方人用黑色佯装可怕,但绵羊上了船也只是被运到另一处屠宰场。当女祭司们意识到芙蕾雅神早已降下神迹,庇佑史凯利杰的战士时,我们将凯旋而归!”斯凡瑞吉控制着呼吸,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表现出任何软弱与迟疑,那双通常包裹在羊毛手套里的手握住腰间的斧头,风很冷,握柄也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斧柄这样的寒冷。

        “芙蕾雅女神保佑。”多纳.辛达——芙蕾雅女神最虔诚的信徒抬起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低声念叨着:“女神的神殿上个月修复了,这是个好兆头,是个好兆头......”

        剩下的祷告声像风一样从斯凡瑞吉耳边溜走了,他注视着高台下的战士,他看到了动摇与犹豫,而非荣耀和狂热。

        这不是劫掠,而是战争。

        史凯利杰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

        这一次,他不再有一个英雄般的父亲给予建议,也不会再有一个控制欲强的母亲提出要求。他已经走出这一步,扔出的骰子永远不能再回到骰盅。人们一定会牢记斯凡瑞吉的名字——第一名正面击溃尼弗迦德帝国的史凯利杰之王。

        或是最后一名史凯利杰国王。

        “我不喜欢放弃凯尔卓的想法,小子。”克拉奇.奎特的声音就像他的外号一样,海之野猪用他低闷而自豪的声音评价着远方的尼弗迦德舰队:“我曾率领五百名最勇敢的战士,在马提那的海岸线上支持当地叛军,和尼弗迦德人拼杀。他们不擅长靠手臂和双腿攻城,失去了攻城塔、蝎弩和投石机,黑衣人只能站在城堡下发呆。凯尔卓是全史凯利杰最坚固的堡垒,就这样白白送给黑衣人?实在是太便宜他们!”

        大部分时间,奎特家族在史凯利杰都拥有着尊贵的地位。他们掌握着最坚固的堡垒、最富裕的村庄和汉姆多尔长子后裔的身份。现在,他们派出了最多的战士和盾女。

        “凯尔卓堡垒在山上,一旦尼弗迦德人封锁堡垒,切断水源,城堡内储存的饮水和食物不可能支撑两千多名战士生存下去。凯尔卓无法成为抵达尼弗迦德人入侵的堡垒,反而会变成我们的坟墓。我们还有机会,我不会主动把战场的主导权交给尼弗迦德人。”

        斯凡瑞吉没有看克拉奇,他仍然望着尼弗迦德人。帝国舰队没有掩盖他们的意图,径直驶向凯尔卓港的目的只有一个——拿下凯尔卓堡垒,史凯利杰再也没有能够阻挡他们的防御工事。

        他们很快就能得偿所愿。

        克拉奇双手掐着腰,目光掺杂着警告瞥了斯凡瑞吉一眼:“我能率领七百名家族战士在堡垒坚守至少半年,但在平原上他们很快就会被两万名黑衣人淹没。一旦黑衣人拿下凯尔卓,控制整座大史凯利杰岛,谁还能再把他们从堡垒赶出去?”

        斯凡瑞吉让自己表现的更加胸有成竹,假如他不能让自己信服,怎么可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家族族长听从命令。布兰王令他们心服口服,而斯凡瑞吉在这些家族族长面前,只是一个没有多少功绩的后辈,一个手上没有染上太多鲜血的年轻人。若不是凯尔卓堡垒和对德拉蒙家族的处置,他可能甚至无法将史凯利杰人全部聚集在这里。

        “他们不会的。”

        “为什么?你是恩希尔的老爹?”

        “我不是,但我也能看出来,恩希尔是想要将我们全部消灭,令帝国人视线所及的海面上再也不会出现史凯利杰人的长船。一旦我们撤离,他们会追上来,直到将我们全部击沉为止。”

        “记住,如果你失败了,我会在尼弗迦德人毁灭史凯利杰之前,先砍掉你的脑袋。”

        “不需要劳烦你动手。”斯凡瑞吉淡淡的回应克拉奇的威胁:“在恩希尔统治尼弗迦德的计划里,绝对没有国王的位置。”

        克拉奇甩开披风,转身走向左手边的阶梯。家族族长们分别在卫队的拥簇下,从不同方向离开高台,走向属于自己家族的战士和长船。

        斯凡瑞吉缓缓呼出口气,口气变成白雾,缓缓飘向天空。

        他意外的抬起眼睛,扫视天空,白茫茫的天空像是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油脂,被一块巨大的云层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伸出手掌,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风越来越冷。

        雪花很快从刚开始的零星,越来越多,迅速填满雾气吹散后留下的空隙。

        法兰茜丝卡双手捧着太阳石,站在托达曲洛锻造坊的山巅,远方能清晰的看到乌德维克岛的海岸线与对面细长的岛礁。在不远处的海岸线上,到处都埋伏着来自不同地方、不同种族甚至是不同世界的战士。他们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技艺高超,能够以一当十。

        她预想过无数次,这场战争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爆发,她到时候该如何指挥士兵,与艾瑞汀麾下的艾恩.艾尔战士对抗。无论是胜利或者失败,可她从未预想过,泽林能做到这种程度。或许只要他愿意,他能够召集起一支强大的军队,一支令人无法小觑的军团。

        精灵心情复杂的垂下目光,望着躺在手心的橘黄色石块。

        她很清楚,那么多人来到这里,不是因为她,也不是因为对抗狂猎,只是因为泽林。假如能给泽林更多的时间,说不定赶来的人数还能翻倍。法兰茜丝卡自认为对泽林在异世界的行动有很深的了解,她和那些与他一同回来的女人聊过,通过读心术,她总能拿到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她总是认为,泽林在异世界认识了一些朋友,顺便吸引到了一两个女人,他那么喜欢逞英雄,这不让人感到意外。

        可现在,事实告诉她,泽林在异世界做的事情,可能真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平淡无奇。他不怎么会讲故事,只有格奈娅才喜欢听,但通常只是在晚上,大家都清楚格奈娅说她想听故事的含义是什么。而那些新来的客人,伊妮德通常会把她们讲述的部分折扣一半,来当做现实情况。毕竟,处于崇拜和兴奋状态下的人,对事实难免夸大其词。

        如今,她意识到,那些人说的,或许真的没有夸张。

        自嘲似的摇了摇头,法兰茜丝卡嘴角慢慢上扬。在三年前,在泽林已经拥有那么多,而她却参与了暗杀鲍尔西的行动,令狩魔猎人在他的承诺左右为难时,泽林都没有抛弃她。那么以后,就算没有女王的身份,只是一名女术士,泽林又怎么会忽略她呢?

        她反而把自己可能的想法,代入到泽林身上了。

        但泽林不是她。

        “我把心交给你。”法兰茜丝卡低声念出咒语。这是一封古老的情书,但却从来没有送到过真正的地方:“但我要取走你的头颅。”

        太阳石散发出柔和的微光,缓缓漂浮,离开精灵的手心,悬浮到半空。太阳石在半空转动着,喷发出一股股奇异的能量波动,空气扭曲。

        泽林站在雌鹰高塔的山腰上,望着远方的海面。天空不停的飘落雪花。

        “他们要来了。”

        “在哪?”

        苔丝手里握着一把火枪,站在狩魔猎人身后。泽林不清楚为什么她会待在这里,而不是后方安全的营地内。但他没资格命令苔丝,名义上她是来帮忙的,是盟友,不是下属。

        “天上。”

        苔丝抬起头,接着,她困惑的目光多出了一丝惊异。

        苍白的天空,首先出现的是一团漆黑的漩涡。

        漩涡四周散发出耀眼的白光,就算是风雪弥漫的天空,都在这一轮白光面前显得那么暗淡。白环散发出离子状的条纹,心的漩涡则在白环的衬托下阴暗无比,像是要将所有的光线一并吸入,只剩下纯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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