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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五百二十三章良心与责任


鼠人不停的派出奴隶鼠,在泽林眼只有一种可能。

        鼠人在拖延时间,所以要派遣那么多的奴隶来送死。地下巢穴遭到突袭,又源源不断的派遣奴隶鼠来送死,在泽林眼,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鼠人的首领在为集结精锐部队争取时间!

        接下来必然有一场恶战,但恰恰他们不能停下来。一旦鼠人集合精锐部队,又召集到足够多的炮灰,那才是一场真正的苦战。鼠人派出了那么多炮灰,精锐部队身边的奴隶鼠估计数量不会那么多。所以他们必须不停的向前推进,而在推进的过程,他们又不能把所有的体力和子弹都浪费在奴隶鼠身上。

        在没有预备队的情况下,这听起来很困难。

        但他们有尤莉卡,以及鼠人军阀所送上来的,源源不断的尸体。

        矮人们沉默的望着身边不断复生的鼠人僵尸,就连最愿意抱怨和唠叨的絮叨老兵都闭上了嘴,抓住这难得的喘息机会,放松因挥动战锤而发酸的手臂。不过等这场战斗结束,巴伦丁已经可以想象得出,会有多少长胡子拥挤在回音厅里,大声嚷嚷‘在他们那个时代,事情绝对不会是这样的’、‘这群虫豸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城塞呢’”之类的话。

        一些人类士兵疲倦的坐到了地上,很快,士官们便催促着他们站起来,继续前进。有人摘下了头盔,额头上满是汗滴,头发粘在了一起。泥泞的巢穴隧道不是多么方便通行的地方,而在血液的浸泡后,这里变得更为难以通行。尸体带来了更多的尸体,奴隶鼠身上完全没有任何防护,复生的僵尸能用牙齿轻而易举的撕开活鼠的血肉,将其转变为新的亡灵。

        尤莉卡全力召唤死亡之风的助力,或许在过去,尤莉卡完全做不到这种水平的召唤。可麦克斯相信,由于奥苏安环岛上出现了一场灾难,令吸收魔法风的大漩涡失去作用,以至于世上的魔法力量增强了数倍有余,以至于吸血鬼身上依然没有展露出任何疲态。但尤莉卡依旧很小心,魔法风的存在是危险的,稍有不慎或法术失误便可能夺走一名施法者的性命。她不是埃尔斯佩斯,后者对死亡之风的运用几乎达到挥手自如的程度。

        泽林不由得感到惋惜。如果埃尔斯佩斯在这里,或许他们早就已经突破奴隶鼠的防御。墓园玫瑰只需要挥一下手,就能将数以百计的奴隶鼠变成干尸。

        尤莉卡瞥了眼泽林,在施法的间隙,低下头轻轻的嗅了嗅。别的人类和矮人看到她时,都会捂着鼻子走开,好像只要在她身边呼吸一次,就会染上瘟疫。但泽林说她身上的香味可以掩盖鼠人的恶臭?

        她没闻到任何气味,也许她应该注意自己的鼻子……

        这样的推进速度令躲藏在奴隶鼠后的灰先知大为恼怒。他终于不再躲藏,将来自次元石的污秽魔力注入更多奴隶鼠体内。咒语掀起的魔力如波浪般四下散开,碰触到的老鼠彻底失去意识,脑海只剩下最原始的饥饿疯狂。尤莉卡竭尽全力复活尸体,可尸体的数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与疯狂的老鼠相比,那些行动迟缓的僵尸显然没什么战斗力。

        矮人恢复体力的速度要比人类快的多,山的居民早已养成了坚韧不拔的体格。矮人勇士随即填满僵尸留下的空缺。数十只老鼠扑到矮人的身上,撕咬着碰到的一切,它们疯狂啃咬盔甲,挠着矮人的脸颊,缠在他们的胡须上,钻进盔甲缝隙的那些用锋利的爪牙刺破了矮人们坚韧的皮肤。尽管每一口造成的伤害都轻微得像是蚊虫叮咬,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矮人被鼠潮所淹没,这些小东西的牙齿上沾染着邪恶的毒素。人类士兵也出现了伤员,只是被咬到一个细小的伤口,手臂就会立刻开始浮肿、发青,继而失去战斗力。

        “污秽祝福,一种灰先知的魔法。”符铁匠高里特摸着自己的大胡子:“交给我吧,陛下。”

        符铁匠举起自己的战锤,战锤上的正三角符号刻字冒出柔和的蓝光。高里特开始用哈扎利德语吟唱起来,其上印刻的符愈发明亮。随着最后一句出口,铁匠将战锤猛然砸向地面,仿佛在敲击铁毡。一道耀眼的白光伴随着扩散的音浪,扫过面前的一片鼠海。疯狂的鼠人身上忽然冒出炙热的白焰,原本还双眼发红的鼠人,忽然像是脑袋被狠狠的敲了一下,傻傻的,或者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打量着四周,接着就被矮人有节奏的屠杀唤醒,四散奔逃。

        前面逃跑的奴隶鼠反过来冲撞进了后方奴隶鼠的阵线,眨眼间的功夫,狂暴的鼠群只剩下心惊胆裂的溃兵。

        “这是什么?”

        “别以为我不会亮晶晶的魔法,就把我当做傻瓜。”高里特哼哼了两声:“我们的符能做到的,可不只是让武器更锋利、盔甲更坚固。当年我们对抗混沌的时候,只要有符在,魔法就得失效。北佬就只能用斧头和盾牌,来尝尝矮人的火炮和子弹!”

        矮人没有施法者,但他们的符铁匠扮演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施法者。矮人符可以为勇士们提供增益,并且削弱敌人,甚至驱逐战场附近的魔法之风,令敌人的施法者没有魔力可用。这也正是为什么一万年前,矮人与精灵大战时,没有法师的矮人能够与拥有魔法师和龙骑士的精灵族大战数年,最终击杀精灵王卡勒多二世,获胜而还。

        “真是好,如果符能多一点,我们就不用担心混沌的施法者了。”

        部山脉要塞被攻破的一幕令泽林至今无法忘怀。他们本躲藏在坚固的城塞后,混沌束手无策,可忽然间,一个魔法把城墙劈成了两半,引燃黑火药,令城塞守军瞬间陷入劣势。

        “自从我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许多符大师联手驱逐魔法之风的场面了。”高里特失落的垂下肩膀:“只有所有城塞都响应至高王的召唤时,或许才能有这样的可能。不知道卡拉扎阿卡拉克的符大师有没有找到新的学徒。他已经活了一千个年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学徒。要是他的手艺失传了,那也太可惜了。”

        “我听到了声音,泽林!”

        凯瑞莲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巡林客手的箭搭在弓弦上,似乎依然没有找到一个值得她射击的目标。她是不会把箭矢浪费在奴隶鼠身上。

        “什么声音?”

        “鼠人,很多鼠人,就在隧道后面。”凯瑞莲抬起手臂,指向前方:“让你的人做好准备,这一次可能不再是奴隶鼠。”

        “看来该开工了!”巴伦丁兴奋的握紧手的战锤:“我早就受够这些鼠辈的懦弱,来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吧!”

        当前锋踏出这条隧道时,麝香的臭味就像是一团浓厚云,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条宽阔的矮人地道。群山王国曾经通过地下隧道,将诸多城塞链接在一起。如今,这条失落的隧道早已被鼠人占据,隧道坑坑洼洼,布满了鼠人的污垢,隧道两侧葛朗尼的雕像上,画满了亵渎的倒三角符。和之前的斯卡隧道相比,这段尚未坍塌的失落地道似乎成为了本地斯卡鼠人的转站。附近的墙壁上就像马蜂窝似的布满了坑洞,无数的老鼠从坑洞涌出。

        而在隧道的尽头,坍塌的岩石前,一支斯卡鼠人的军队早已完成列阵,似乎就在那里等待着矮人的到来。四周的隧道,更多奴隶鼠爬出,涌向鼠人军团所在的位置。费里克氏族的金属战旗插满了地道的各个角落。泽林看到一名全副武装的斯卡军阀,骑在一头鼠巨魔的背上,不停的叫喊着什么。

        “交给你来指挥了,人类。”

        巴伦丁忽然的话语令泽林倍感意外。

        “什么?”

        “你来指挥,我和高里特都会听你的。我听说,你在努恩和鼠人打了一仗,把他们的地下城一锅端了。我们能走到这里,又是因为你的计划,还有你找来的……援军。”

        高里特撇了撇嘴。

        “我很清楚,如果一支军队有两个将领,那它距离战败就不远了!我有段时间没打仗了,既然至高王相信你,那我也相信你!”巴伦丁.石心拍了拍泽林的腰:“下令吧,我在这里听着,我和铁锤勇士会支援你。至于其他家族,我已经告诉他们。他们听我的,所以他们现在听你的!”

        尤莉卡在召唤亡灵的间隙,默默的望着这一幕。她不由得想到泽林曾说过的。

        ‘信任是一个狡猾的负担,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当那晚的愤怒褪去,不可思议的惊奇感随即涌上心头。尤莉卡这才意识到,泽林到底给予了她什么样的信任。带领一支大军深入陷阱,如果她背叛了泽林,那这支军队也将被困在鼠人的迷宫,在此全军覆没。

        一股酸楚随之占据心头。尤莉卡用力眨了眨眼睛,她忽然发现,自己是那么庆幸,庆幸吸血鬼无法哭泣,不会被其他人看到丑态。

        她几乎快要忘记,这样的信任到底是多么遥远的回忆。那是二十年前,那是她还第一次与菲尼克斯等人见面,那是她第一次认识那些如今或死或散,或早已如陌生人般的老朋友时,那是她在与伙伴们第一次并肩作战之后……

        ……那是她尚为人类的时候。

        那是她终生难忘,却永远无法再回去的日子。

        没有人注意到吸血鬼内心的活动,就像依然没有多少人愿意靠近这片亡灵越来越多的土地一样。泽林对巴伦丁感激的点头。这位激流关之王后退两步,转身返回铁锤勇士之。

        听着附近的军号和口令,泽林不由得感到恍惚。

        这不是几十个人的小打小闹,也不是他过去做过很多次的,在城内协助防御。这是双方在野外布置兵力,准备投入决定此地两个种族命运的战斗。

        这是战场,一个真正的战场!

        而他,泽林,一个狩魔猎人,则是这里的指挥官。

        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泽林能感受到士兵们投来的期许而又紧张的目光。他们都指望他了,他们都在等待命令,而他接下来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会决定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这一幕仿佛与他曾在扭曲幻境看到的过往重合。

        他的父亲坚守一个必然失陷的城堡,拖住叛军掩护当地领民撤退。她的母亲牺牲自己,保护他不会被搜查城堡的叛军抓住。

        如果这就是他的责任。

        如果此时此刻,他应当站出来,对毁灭世界的狂潮大声说‘不!’

        他为何不站在风暴的最前线,哪怕只是一秒钟的英雄?!

        “列阵!”泽林对着附近的士兵高喊:“列阵,准备迎敌!”

        矮人勇士和血色公牛的士兵手持盾牌和战斧,在方阵前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钢铁防线。霍克卫士的长戟兵则分散在两翼,掩护防线侧翼。雷鸣枪手与重矢弩手占据了防线后方凸起的阶梯。高低差能够为他们提供较好的射击角度。配备重甲的围城者在雷鸣枪手的阶梯下方布阵,竖立起大盾,结成一个个坚固的圆形阵,在为前方提供火力支援的同时,随时准备抵挡绕过防线,威胁后方射击阵地的敌人。

        尤莉卡复活的僵尸则散落在防线前方,它们是前锋,也是炮灰,为防线提供缓冲,并且抵挡敌人的远程火力,而鼠人僵尸前锋最大的优点,便是不会溃逃,更不会因为溃逃冲散后面的阵型。巴丁带领的铁龙火炮手站在防线后方,等候命令。注意到泽林的眼神,巴丁为他大笑着点了点头,信心十足的拍了拍手里的铁龙手炮。铁锤勇士最为精锐的部队,留在火炮阵地附近作为预备队。

        最后,工程师推动风琴炮与火焰炮,在雷鸣枪手后方的高阶梯上,开始组装火炮。

        隔着三百米的距离,泽林能看到远处站在鼠人防线最前方,挥舞着手砍刀不停发号施令的鼠人军阀。在他的身边,一名灰先知躲藏在阴影里,不停的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鼠人也在像矮人和人类一样,调动士兵,构建防线,运送组装战争机器。泽林看到了次元闪电炮,这种武器在努恩的表现令他记忆犹新。

        他还看到成群结队的暴风鼠,几乎填满了鼠人阵线的每个角落,令他几乎无法在前线看到奴隶鼠或氏族鼠防守的区域,暴风鼠遮挡了视线,泽林看不到在鼠人的阵线,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部队。除此之外,泽林听到许多鼠辈的脚步声,宽阔的地下坑道就像其他的矮人建筑一样,高耸而夸张,哪怕只是地面上的凸起,或者石板的裂痕,都足以隐藏十多名鼠人埋伏于其。

        三次呼吸之后,泽林等到了矮人工程师的信号。

        和矮人精巧的技术相比,鼠人拼装次元闪电炮的速度显然落入了下风。

        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泽林抽出断空,指向前方。一千柄战锤举起,又是一千把火枪高抬。葛朗尼的神像默默的注视着他的子孙后代,踏上一万年前修建的地下坑道,直面宿敌。

        “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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