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Vita Sexualis
港口黑手党。
【我非常非常喜欢芥川龙之介老师, 甚至说是崇拜都不为过——】
“啪”一声，芥川龙之介猛地合上了面前的杂志，猝不及防抬头，直视前方的双目瞪大。
寂静的办公室内, 芥川龙之介硬生生维持了同一个姿势有十秒之久, 他就站在那里, 除却呼吸几乎全身都是静止的。如果不是墙壁上的走钟沙沙转动着宣示着分秒的流逝，光看这个画面都要以为时间被定格住了。
虽然时间没有定格, 但是刚刚那十秒钟，芥川龙之介的脑回路是定格住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要做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情似的神色庄重。指腹捏着杂志书页的边角，芥川龙之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翻开最新期的《文学界》，你甚至能从他微微颤抖的小拇指感受到少年未曾浮于脸庞表面的紧张和期待。
在那篇《逆行》结尾印有一段不算短的结语。
芥川龙之介顺着刚刚陡然刹住的那处继续往下看。
【……他的文字让我的灵魂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和芥川老师多多见面，以及……恕我唐突，但是我十分期待自己的作品能得到芥川龙之介老师的认可。】
他读得很慢, 慢得像是刚刚认字的幼儿在读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每句话都看得很细致。
芥川龙之介抬眸，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低头。
【我非常非常喜欢芥川龙之介老师，甚至说是崇拜都不为过——】
他感到一丝意外, 但更多的则是惊喜，甚至不自觉地有些开心。
太宰老师也喜欢芥川老师！
不, 不仅仅只是喜欢。
芥川龙之介着重注意了属于“太宰治”原话那部分的语言用词, 他用得是“崇拜”。
——太宰老师崇拜芥川老师。
除此之外, 还很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得到芥川老师的认可。
即使早就知道此太宰治非彼太宰治，此芥川龙之介也不是自己，即使现在他都保留有这样清晰的认知，但是看到那段话，芥川龙之介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一阵喜悦。
或许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是崇拜芥川龙之介、是渴望得到芥川龙之介认可的？
如若如此，对于在下来说，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圆满了。
芥川龙之介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沉默着注视着那段文字，突然噌一下拉开了右手边的三层抽屉，想要寻找一把剪刀，翻来翻去却没能翻到。
芥川龙之介微微皱眉，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在下不是拥有现成的异能力吗！
作为作家的芥川龙之介拥有代表作《罗生门》。
港口黑手党的芥川龙之介也具有独一无二的异能力「罗生门」。
近日遨游在文字海洋里的港口黑手党的游击部队队长几乎快要忘却了因为横滨长久以来的宁静已经许多未曾使用过的异能力。
年幼时在擂钵街，他和银便是凭借着「罗生门」生存下来，即使那时他还不具备完全掌控好「罗生门」的能力，但是只用于应付擂钵街遇到的麻烦也足够了。伙伴死去的那个晚上，他遇见了太宰治，尽管不知道姓名，也没有介绍，但是芥川龙之介一眼就猜出来了，他是港口黑手党。
彼时还是港口黑手党干部的青年微笑着诱导他加入港口黑手党，黑兽以獠牙的态势扑向月光下浅浅微笑的青年，却在触碰到他之时尽数消散。
目睹那一刻的芥川龙之介眼睛顿时睁大，为眼前这番场景的出现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他所有执着的根源。
初进港口黑手党时，芥川龙之介还是没有完全掌控「罗生门」的能力，是在太宰治的教导和帮助下，他才得以学会随意操控和使用「罗生门」。
芥川龙之介记得，太宰治正式承认他完全掌控了「罗生门」前来了一场最终考核。
当时他听到黑发青年说到考核，下意识绷直了瘦削的脊背，沉声询问是什么考核。
然后太宰治微笑着带他去了干部办公室。
虽说是干部办公室，但实际上那间办公室的主人除了太宰治，还有他的搭档、同是干部的中原中也。
芥川龙之介看着太宰治回自己办公室蹑手蹑脚的动作，不由感到奇怪，但面对黑发青年转身对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少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随着太宰治一样，鬼鬼祟祟又小心翼翼地窜进了干部办公室。
那天是在午后。
之所以会有如此清晰的记忆是因为他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了正躺在沙发上午睡的中原中也。
港口黑手党的另一位干部先生任由常年不离身的那顶帽子盖着脸，半枕着绵软沙发的扶手，以着一种看起来不是很舒服的姿态维持着休眠的状态。
芥川龙之介猜想，太宰治应该是知道中原中也在午睡，进入办公室时才会那样的轻手轻脚。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太宰先生？”
太宰治笑意盈盈，指了指中原中也，用着几乎浮空消散的嗓音轻声说：“芥川，最后的考核。”
那句话真的很轻。
轻到就算是芥川龙之介全神贯注地倾听也没能听清楚每个字，还是稍微借着青年变换的唇形明白了他完全的话在说什么。
芥川龙之介：？
他一言不发，但眼神暴露了内心的疑惑。
显然，芥川龙之介没有理解太宰治指着中原中也说最终考核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让他和中原中也来一场battle的意思——要知道那时他连太宰治都打不过。
或许是想起了之后的事情，太宰治好心情地笑了笑。
但这一回他没有通过语言传递，反而是从黑色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一串字举给芥川龙之介看。一方面是懒得压低了嗓子说话，一方面估计也是怕字数太多芥川龙之介不能立马听懂。
【站在这里，使用「罗生门」把中也的帽子拿过来，不要惊醒他哦~】
芥川龙之介：。
奇奇怪怪的考核。
虽然十分尊敬太宰治，但他也怀疑这个考核内容多多少少包含着太宰治的恶作剧心思。
——「罗生门」。
黑色外套化成了凶兽的模样，张牙舞爪地向着沙发上沉睡的橙发青年奔袭而去。
芥川龙之介集中精力，仔仔细细地控制着「罗生门」。
黑兽在靠近青年的地方前行的速度陡然放缓，幻化出了两根手指的模样，只是那指尖过于尖细，与其说是像人类手指的形状，不如说是什么猛兽的利爪更为贴切。
最后他也不负所托，在没有惊醒的情况下，成功用「罗生门」将中原中也的帽子取了过来。
虽然成功之后，太宰治再让他把帽子还回去，他一个不小心，导致「罗生门」一个手抖，帽子直接掉下去砸醒了中原中也。
芥川龙之介：！
——完了。
太宰治：！
——精彩。
“嘶。”
橙发的青年干部揉着脑袋坐起，单手按压在沙发凹陷的位置，那顶首领赠予的帽子滑落至双腿与腰腹之间。
芥川龙之介不由放轻了呼吸。
太宰治不得不尽力不笑出声。
“太宰？……芥川？”
好在中原中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对于出现在干部办公室的黑白发小少年表示了疑问。
那个午后在芥川龙之介的心目中是不错的回忆。
除却做到了精准控制「罗生门」，还因为他得到了太宰治的承认。
时间线回归到当下，太宰治早已叛逃，芥川龙之介也早已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游击部队队长。
与过往十六岁的自己相比，他对于「罗生门」的熟悉程度只会更深一步，甚至说「罗生门」已经可以与他意志的一部分融合也不为过。
“「罗生门」。”
轻飘飘的话语从唇齿间飘出，垂落在身后的黑色外套应声变换形状，那正是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罗生门」的体现。
「罗生门」化成了剪刀的形状，三下五除二就剪下了那段文字。
芥川龙之介又开始找胶带，这回倒是找着了。
「罗生门」又帮着剪下几段胶带，等芥川龙之介用透明胶带将那段“太宰治”表白“芥川龙之介”的话语贴好在办公桌，黑色的物体早已悄然缩回了黑白发的少年背后。
为了便于时时见到，芥川龙之介贴纸条的位置选得很显眼。
因此当天樋口一叶敲开办公室的门向他递文件时，一眼就瞥见了上午刚被游击部队队长贴在桌面上的纸片。
樋口一叶不经意地挑眉。
她很清楚昨天还没有那张小纸条。
芥川龙之介低头看文件的间隙，樋口一叶则努力看清被贴在少年左手边的那张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樋口。”
将签好字的文件递还到半空，樋口一叶双手接过。
“芥川前辈。”
芥川龙之介抬头：“嗯？”
“那是前辈从杂志上剪下的《逆行》的结语吗？”
与只支持自家人作品的普通港口黑手党职员不同，除了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森鸥外的作品，樋口一叶还会随着芥川龙之介的推荐阅读太宰治的文章。
所以《逆行》的文章一出来，樋口一叶就紧跟着读完了。
她没有完全看清那张纸条写了什么，只少些认出了些字符，但稍微认出的那些字就足以令她联想到刚刚看过的《逆行》的结语。
再加上芥川龙之介将其贴在桌上的举动，樋口一叶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芥川龙之介不用回头看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头干脆承认：“是的。”
“我正想和前辈说这件事。”
读完《逆行》结语时，樋口一叶的喜悦是不比芥川龙之介少多少的。
跟随芥川龙之介的这段时间，樋口一叶无比清楚芥川龙之介对太宰治有多执着，对获得太宰治认可又有多期待。
而现在，终于。
在写作方面，太宰治公然声称自己喜欢甚至是崇拜芥川龙之介，还期望自己的作品得到对方的认可。
想起过往的种种，樋口一叶都忍不住要为上司热泪盈眶。
这是多么大的两级反转啊！
这对于曾经苦苦追寻太宰先生的芥川前辈又是多么大的鼓舞和安慰啊！
樋口一叶调整好情绪，浅浅笑了笑：“恭喜前辈，太宰先生不仅认可了前辈的文章，竟然还夸张地表示渴望前辈的认可。”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时常会忘记港口黑手党这帮人认知里是将自己和芥川老师划等号的，而樋口一叶又总能在一次次的对话中令他想起这一事实。
他盯着面露微笑的金发姑娘，深色的瞳孔转动了半圈，沉默着收回视线。
“嗯。”
与此同时。
《逆行》结语的那段话不知怎么的也在港口黑手党内部传得人尽皆知。
经由早先的《罗生门》之后，芥川龙之介已经可以敏锐地感受到职员们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变化。
比如“森鸥外”的《vita sexualis》发表之前，他曾和芥川银抱怨过的港口黑手党望向他时满满写着“芥川先生你什么时候发表新作”的期待目光。
“森鸥外”的《vita sexualis》问世之后，芥川龙之介也明显感觉到加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分散开了。
而如今，《逆行》的出现又使得港口黑手党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他身上。
芥川龙之介试图分析被蕴含在那些目光中的话语。
——芥川先生终于得到太宰治的认可了qwq。
——太帅了芥川先生！不愧是我们港口黑手党的人！
——呜呜呜我落泪了这都多少年了。
——芥川出息啦呜呜呜妈妈的好大儿。
芥川龙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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