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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原来,那日陆氏父子走后,桓羡便又派了暗子潜伏在谢家附近,守株待兔。

        如他所料,仅仅才三日,陆氏便坐不住了,派人潜入谢氏,投放云锦织成的冕服与通敌的书信,以此坐实谢氏谋反之铁证。

        伏胤派去的人马按兵不动,暗中跟随那人,一路跟到了乌衣巷太常博士王仪府上,再未见那暗子走出。

        想来陆氏依旧谨慎,并没有直接派人前去投放,而是改让底下官员派人前往。这位出自同样是江东顶级门阀琅玡王氏的太常博士,便是其马前卒。

        究竟没能查到陆氏头上,伏胤有些赧然,在檐灯飘忽的影子下抱拳请罪:“属下办事不力,还请陛下降罪。”

        桓羡手抚着那纸密报,墨发披散,衣袍轻扬,慢慢地踱回殿间在灯下细看。

        殿内犹残存着浓重的苏合香气,烛火微朦,映在锦屏罗帷上皆是影影绰绰一片。

        伏胤停在门边,即使距离寝阁还相去甚远也不敢抬头张望。

        “这有什么好降罪的。”看罢密报,桓羡皱眉说道,浓密眉宇间犹缀着不知因何凝结的汗珠,亦在穿殿夜风中依依成烟。

        他回过身来:“派人继续盯着王仪,既是云锦,他家里造不出来的。想办法,找到那云锦的来源。”

        “记住,朕要的是证据。”

        伏胤应了声“是”,下意识抬眸觑了一眼,目及陛下满是划痕的□□胸膛,又是脸上一红,匆匆地行礼离去了。

        桓羡微愕,尔后却因属下的反应而恼然起来,将那纸密报在青瓷人形灯台上点着了。

        云锦只能由锦署专人织造,十分耗费心力,对方采用云锦是为了坐实卫国公府“逾制”、“欺君”的罪名,但也同样会留下蛛丝马迹。

        陆氏百年望族,门生故吏满朝,此次要做的,就是要剪除他的羽翼。

        次日清晨,看守谢府的羽林卫便自卫国公谢敬书房的书柜夹层中,“发现”了他私藏的帝王冕服与通敌书信。

        证物呈至玉烛殿,天子龙颜大怒,当即命人将“证物”送去了御史台,将还在病中的卫国公与其世子连夜提审。

        卫国公自是不认,情绪激动之余,又晕厥过去。御史台不得不中止审问。

        与此同时,留守并州的万年公主与御史台官员也渡江返回京中。天子命人开司马门以迎,亲自出城,迎回皇姊。

        是日秋高气爽,鸿雁南飞,列朝百官都迎立于巍峨城门之下,万年公主被侍女从车驾中扶出时,几被那震耳欲聋的“公主千岁”声震得恍如隔世。

        她立在车上,抬目望着司马门巍峨的城墙与其后恢弘的宫阙,未被面具遮掩的半边脸颊现出一丝迷惘,恍落梦中。

        从十三岁离开台城,她未有一日不思念这魂牵梦萦的故乡。然而此时再见,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久久地,不能回神。

        她久立不下,于是在场所有人都瞧见了公主那张为黄金面具遮去半颊的脸。

        半张面媚如桃花,尚未被大漠风沙与沿途星霜覆上岁月的痕迹。

        另一半却牢牢掩在面具之下,只在与金链与耳郭相连处漏了一缕结痂的淡淡绯色。

        那是,一个女人的苦难。

        耳畔垂着的金链在风中泠泠轻摇,司马门下,鸦雀无声。桓羡缓步上前,朝车辇上似是愣住的堂姐轻唤一声:“皇姊,辛苦。”

        这一声,明面上道的是她为国远嫁十三年的风尘困顿,实则是为并州之局的平稳过渡。

        此次北境之事,的确是他离去前的安排不错,但以桓瑾一女流之辈,能稳坐并州、未让他南返的消息传出亦是不容小觑。

        若是随便换个朝廷公卿过去坐镇,怕是他人还没过黄河,建康这边就已收到了消息。

        所以,用谁不是用呢?桓瑾虽为女子,却无旁人可以依靠,只能依附于他。比起乌衣巷里那些汲汲营营只为门户私计的乌合之众,倒是可靠的多。

        钟鼓礼乐重新响起,浩浩荡荡地迎接公主步入司马门,进入太极殿宴饮。

        宫殿之中,礼部与太常寺早已备好了酒宴,桓羡亲扶皇姊在御座右首的尊位上坐下,接过礼部侍郎陆韶亲递过来的酒,向她敬了一杯:“此次并州之局,全赖皇姊。阿弟敬阿姊一杯。”

        “陛下过誉了。”万年公主起身辞道,脸上淡淡,“万年只一妇人,于社稷之助益有限,北境之事,还是要靠江御史这样的人中龙凤,与陛下的慧眼识珠。”

        这话其实也不算托大,她只在陛下南下之后,命并州刺史将所有城门都封锁起来,除却必要的军事行动不得外出,全力封锁消息。

        至于幽州的处置,还是赖以御史台的官员。陛下钦定的江姓官员的确是个可塑之才,持符节,禀铜虎,出使幽州,率领侍卫不过百人,到达幽州之后,待宣读了天子诏令,遂以雷霆手段擒获二人的党羽,安抚民心,将密谋作乱之人全部投入监狱囚禁。

        如此大智大勇,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的侍御史。她虽还未曾见过,心里倒很是赞许。

        江泊舟算是桓羡自己发掘、临危授命的贤才,闻此倒也微微自得,朝侍坐在席间稍远处的青年官员唤道:“江卿,公主夸你呢,来见见公主吧。”

        身着红色官服的清俊青年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看面露微笑的天子,再看看公主。

        他俯身一揖:“臣江泊舟,谢过陛下、公主。”

        万年公主面具下的艳冶容颜上似乎绽开一丝笑,示意侍女端过酒壶,亲自替来人倒了一杯:

        “江御史才是此次幽州之乱的功臣,妾不敢忝受其功。仅以此酒,敬谢功臣。”

        她淡淡笑道,示意侍女端给他。

        对方公主之尊,竟也全然没有半分架子,而以剺面之残,从容若此,江泊舟顿时肃然起敬,敛容恭敬以双手奉过:“臣多谢公主、陛下。”

        美人赐酒,自是有些暧昧。尽管万年公主面貌已残,到底是妇人,座中之人也起了调笑心思。

        一人笑道:“公主花信年华,骤然丧夫,想是空闺难守。陛下何不挑选青年才俊,再为公主缔结良缘?”

        “依下官看,这位江御史便很好,就是不知这位江御史可曾娶妻?”太常博士王仪亦笑着附和。

        江泊舟身为言官,常与众臣交锋,结下过不少梁子。又如何听不出这些人以他为筏打趣公主。

        他白玉似的脸上霎时喷红,碍于天子在场,倒也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请示地看向主位之上的桓羡。

        桓羡淡笑不语,单手持盏闲闲搭在屈起的左膝上,神情玩味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皇姊。

        他不会给桓瑾解围。

        她想要辅政之权,他可以给。但若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摆平,又如何能为他所用。

        宴席之上,但见万年公主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起身,先向殿上的天子行了一礼:“陛下。”

        “既然王博士说起婚嫁之事,妾有些许肺腑言语,想借此机会向陛下言明。”

        “皇姊但讲无妨。”

        “妾自十三岁时远嫁塞外那日起,便以身许国,再从未将个人私情放心上。”

        “本以为此生都会老死异乡,不曾想,陛下隆恩,竟还会有回来的这一日。”

        “妾的这条命是陛下给的,此后残生,妾愿为陛下分忧、以报陛下恩德,一介残破之躯,也不愿再嫁人,还请陛下恩准。”

        说完,她郑重下跪,一拜至地,面具上的泠泠金链扣响在地面之上,烛火通明,满殿肃穆。

        桓羡微微颔首:“皇姊何至于此,起来吧。”

        王仪脸上亦有些不大好看,讪笑道:“微臣不过谈笑之语,公主若要因此拒婚,倒是王某的罪过了。”

        话锋一转,仍是借由江泊舟说事:“再说了,咱们这位江御史秉性正直,不是看重那些的……”

        他还未说完,直起身来的万年公主忽然回过身来,伸手摘下了那张覆面的面具,于是那张满是结痂刀痕的脸就此呈露于幽幽烛光之下,王仪瞳孔猛睁,一声惊叫断在喉咙里,险些失态。

        大殿中霎时安静下来。烛火如炬之中,江泊舟亦看见了遍布刀痕的脸,瞳孔微震,公主已动作优雅地重新将面具戴好,淡淡声冷笑:“妾脸残破至此,不欲再祸害朝中儿郎,就不牢王博士再为妾的婚事操心了。”

        殿中肃穆如死。

        王仪讪讪无声。

        他们知道,在这张脸面前,他们是理亏的。

        桓羡未有表态,漫不经心地看着殿下的争论。江泊舟却再不掩饰内心的忿怒,起身禀道:“陛下。”

        “公主是国之功臣,以一己之身,保住了边疆百姓十数年的安危,让大楚免于战火。如今回朝,正是该受万民敬仰、万姓供奉的时候,却要被王仪等人以言语侮辱!王仪身为朝廷命官,太常博士,又是何等的恶毒!”

        “自然,臣也知道,王仪非为针对公主,而是对江某从前的谏言怀恨在心。然他打趣江某事小,却不该将话头牵扯到公主身上。还望陛下严惩!”

        殿中略有些品行的大臣都对王仪二人怒目而视。二人自知犯了众怒,忙离席请罪,王仪更是讪笑着辩解:“臣一时酒后失言,冒犯了公主,臣知罪,请陛下降罪。”

        “酒后失言?”

        万年公主却转过脸来,话锋陡然而厉,“王博士不是千杯不倒的海量么?在与常术、周挚二贼的通信之中,他们可还与您约定,回京述职之日,再一起把酒言欢呢。”

        这一句有如平地惊雷,王仪像被雪水迎面泼下,两股战战,仓惶反驳:“公主这话是何意?某虽言语冒犯,究竟酒后失礼,实则并无恶意,公主为何要在此事上诬臣清白!”

        又向桓羡表清白:“陛下,臣一心为国,绝无通敌之心,还请陛下明鉴!”

        桓羡依旧是那幅好整以暇的看戏姿态,眉眼处有若云封雾绕,叫人辨不清情绪。万年公主则反唇相讥:

        “王博士不肯认么?”

        “陛下圣明,此次幽州之事,交由我来主理。你们口口声声谢氏通敌,然后我提审过二贼无数次,却无有一句证言与谢氏有关!倒是江御史从幽州二人府中搜得与朝中大臣通敌书信若干。这其中的十五封,就来自王博士你呢!”

        “即,即便是邀请宴饮,那也只是寻常的书信往来而已,能说明什么?公主难道要全部诬为通敌之辞么?”王仪情绪激动地辩解。

        “那可未必。”万年公主眉目灼灼,精光毕现,“妾在回京途中,听闻有些公卿连卫国公世子幼时顽皮攀桐树也要诬为是对世宗不敬,王博士既与二贼邀约,未尝没可能是狐鼠一党沆瀣一气呢?”

        “你……”王仪一阵气结,脖子直挺挺的,几乎晕倒。席间的陆升父子也变了脸色,心间略略揪了起来。

        万年公主又站起身来,目光威严扫过席间惊慌失措的大臣,淡淡笑了一下:“自然,这其中也不单是王博士,二贼供出的人不少,不乏在座的许多公卿。”

        语罢,犀利目光好巧不巧地,掠了面无异色的尚书令一眼。陆升心间一震,却大笑起来:“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断案如神,便是皋陶再世,想必也不过如此了。老朽佩服。”

        心中则叫苦不迭。

        他们早就知道并州不会查出什么谢氏通敌的证据。

        有万年公主坐镇是其一,其曾祖母、祖母便出身陈郡谢氏,又得太皇太后抚养,必然是偏向卫国公府的。

        卫国公本身未与叛贼来往则是其二,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急切地想在公主回京之前坐实谢氏的罪名。

        可眼下,万年公主分明是想将祸水引到他们身上,而陛下骤然返京,宣布谢氏为叛贼,霸占乐安公主,又有没有可能,皆是为的麻痹他们呢?

        不好!

        父子二人同时想到那件才被送进谢府的云锦冕服与伪造的书信。

        “陛下!”

        偏是这时,那事先得了天子授意的御史台御史中丞范藁离席起身,“臣有一事上奏!”

        父子俩的心一瞬提到了心口。

        此次御史台连同御史大夫吴琸在内的大半官员跟随天子北上,范藁身为御史大夫,是留守京中的御史台最高长官,也是此次负责提审谢氏的主审官。

        其人清廉正直,陆氏父子多次打听案件进度都未从他处得到半分线索,只得从别处打听。此时既提笏上奏,必是有要事发生。

        桓羡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淡漠:“爱卿请讲。”

        范中丞遂将那件云锦冕服的事道来,原来,此物虽是从谢氏府中搜出,但他们却从其织造工艺寻到了锦署,抽丝剥茧,一路查到了当初负责织造、在逃跑路上被兵士抓住的织造工匠,一番拷打之后,得知了命他们裁锦制衣的背后之人。

        不是别人,却是太常博士王仪家的管事。

        当那件锦袍与王家管事被御史台带到殿中来时,王仪脖子一梗,直挺挺便倒下了。

        满座公卿面面相觑,桓羡微微而笑,冰玉似的脸上依旧未有太多情绪:“事情倒是有些意思了。”

        “来人,将王仪抬下去,羁押于诏狱,由御史台主审。三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

        ……

        原本一场迎接公主回京的欢庆宴,竟演变成卫国公府谋反一案的审理现场,形势更是发生天翻地覆之变化,虽然依旧疑窦重重,但有一件事却是群臣都能预料到的——卫国公府,恐怕倒不了。

        先前的谋反之罪,更是有人在背后诬陷。

        又对并州之事议论重重。公主虽于国有功,可陛下又怎么能让一妇人参与审理呢?公主说从常周二人的供词中得知不少官员与其来往,又不知、会牵连到谁……

        群臣窃窃私议着散去,万年公主亦跟随天子去往玉烛殿。离开大殿的时候,仿佛心有所感的,她回头望了眼立于人群之间的红衣官员。

        他正立在殿外斜射入窗的阳光里,向长官汇报此次幽州之行,身姿皎若玉树,挺如青石。

        想起方才他字里行间对自己的维护,纵使已被世事磋磨得心如止水,万年公主心间也还是有如暖流涌过,泛起丝丝缕缕的暖意。

        从来没有男子对她这般维护过。

        便是她的丈夫,所谓爱人,在她被他的妾室羞辱时,明知是嫁祸是诽谤,也不闻不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狼狈地为自己挣得尊严与清白,更要在他死后,下旨要她殉葬。

        “皇姊在想什么?”

        天子声音自身边传来,她欠身一福,婉婉说道:“我也许多年未曾见过皇祖母了,想去宣训宫探望,还请陛下应许。”

        桓羡面色柔和:“也好。”

        “祖母对我将卫国公下狱一事误解颇深,有皇姊在,也好替阿弟从中解释一二。”

        万年公主眼睫微颤,笑了笑,屈膝行礼道谢。随后,便在宫人引领下,往宣训宫而去。

        解释什么呢。

        她想。

        陛下虽是做戏,对谢氏的打压却不是假的。经此一事,只怕卫国公心气尽丧,届时便是再多加官作为补偿也无济于事了。

        其实她也不懂,远在柔然的这些年,她有陆陆续续打听朝廷的事。知道卫国公一向淡泊名利,别的士族是削尖了脑袋往权力中心钻,他却是急流勇退,这些年只领了个散官,不然也不会为儿子选择乐安公主这门婚事了。

        那位第一代卫国公的确战功赫赫功高震主,却也得善终,历经三代,卫国公府一脉已是对朝堂毫无威胁。为什么陛下要拿他开刀……

        绚烂景色如流水般自身侧淌过去,她忧虑重重,也无心贪看旧时宫苑。

        只是想到,听说那位乐安公主作为犯人家属也被软禁起来,到底是名义上的姐妹,兴许她得找个时间去探望。

        ——

        御史台行动迅速,当夜,便将初步审理得到的王仪的状词递进了玉烛殿里。

        桓羡并未拆封,直接了当地将提心吊胆了一日的陆氏父子叫进殿中,将那一叠状纸都扔给陆升:“令公自己看吧。总归是些污蔑之词,朕就不看了。”

        “陛、陛下……?”陆升震愕,难以置信地望着君主,双手皆在颤抖。

        王仪那种士族出身的软骨头,会供出他不足为奇,故而白日散朝后他便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皇帝的处置,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直接把状纸扔给自己?

        桓羡微微而笑,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溢出了一丝真诚:“朕永远记得,令公是如何于朕卑贱之际扶朕上位,一步一步,辅佐朕走到了今天。”

        陆升心中仍是将信将疑,面上却老泪纵横:“臣,叩谢陛下隆恩。生当衔环,死当结草,以报陛下之信任。”

        “你我君臣之间,何须客气。”桓羡温和笑道,又示意陆韶,“子期,扶你父亲起来吧。”

        他留陆氏父子在殿中商议了对王仪的惩处,认为琅玡王氏包藏祸心,构陷陆谢二氏,虽为王仪一人所为,背后未尝没有其本家的助力。故判王仪与同谋者死罪,流放三族。随后,又派人送了忐忑不安的二人出去。

        待陆升父子身影消失在合上的殿门之后,脸色又迅速冷淡下来。背过身,对着那扇幽幽映着烛光的素纱秋水长天图屏风道:“出来吧。”

        屏风之后,慢腾腾地挪出个少女,长发披散,香肩呈露,寝衣掩在薄衾之下,似是刚沐浴过。

        烛光将她清滢的眼勾勒得含情脉脉,一张脸柔和如玉。桓羡微笑:“栀栀都听到了?”

        她有些赧然,低着头、抱着锦衾将自己裹得更紧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是冯整派人来说,陛下让她等在此处。

        玉烛殿是他的寝殿,她不知道他叫她过来做什么,又很害怕撞见大臣,却更害怕惹了他不快……

        可一等来了,竟是听见了他和陆氏父子的谈话,才知道谢伯父一家遭人陷害,已被御史台查出,而原先的谋反案,也被证明是子虚乌有的构陷……

        他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所以,他是要,是要放了伯父么?

        薛稚心间砰砰地跳起来,玉兰花瓣柔和纯净似的脸,也掠过了一丝迷惘。

        回神见他正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霎时明了。

        她模样乖顺地走过去,佯作娇羞地垂眸:“栀栀来服侍哥哥。”

        少女乌黑长发披散,眼睫微颤,说不出的娇柔和可怜。他淡淡一笑,搂住她坐在了榻上:“是么?那栀栀打算怎么报答哥哥?”

        作者有话说:

        万年:自己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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