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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天子来的突然,以至于谢璟脑中竟是空了一晌,嗡嗡直叫。

        他迅速套好衣裳,强作镇定地迎向天子:“陛下夤夜来访,我夫妇未能远迎,有失礼数,实在惶恐。但不知陛下前来所为何事?”

        夫妇。

        桓羡冷笑了下,目光依旧越过他落在揽被瑟瑟发抖的薛稚身上,一字一句都说得极为平淡冷静:“朕和公主说话,有你什么事?你给朕出去!”

        谢璟挡在妻子身前,目光半点不惧:“臣是公主的丈夫,当初是陛下亲口应允。何况即便是天子,也没有夤夜闯入人家内室的道理。还请陛下与我们些脸面,容我们更衣后再来面君。”

        “丈夫?”桓羡冷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你二人婚事已经作废,当日,也不是你亲口应下么?薛稚是公主,更是朕的妹妹,她的婚事自然由朕做主。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妄称驸马?如此说来,谢氏拐带公主,实该诛杀九族!”

        他看着谢璟身上明显凌乱的衣裳和床榻上抱着被子瑟缩在墙角的妹妹,额角青筋更是一根根紧绷了起来。

        就这么急……就这么急……

        一旦确定了没怀他的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和他拜天地上.床……

        她又把他当什么呢!把他当什么!

        他眼中映着满室的喜庆,红如充血,紧盯她的双眼射出阴鸷的光,一步一步朝薛稚逼近。

        再明显不过的意图,谢璟脸上难掩愤怒:“陛下!”

        “伏胤!”桓羡朝外朗声唤。

        高大健壮的青年应声而入。二人扭打在一起。

        伏胤本是顶尖的身手,谢璟不敌,片刻即被按倒在地,被他反剪了双手捆得结结实实。如同落入屠夫手里的幼麟,眼中淬满愤恨。

        桓羡轻蔑地掠他一眼,拂袖擦去唇角残留的血:“蚍蜉撼树。”

        可笑不自量。

        语罢,足尖毫不留情地碾过谢璟伸出的一只手,在他痛苦的神情里于简陋桌案前坐下:“把他带下去。”

        谢璟猛烈地挣扎起来,奈何缚身绳索甚紧,自是枉然。伏胤沉默着将其强行拖下。

        木门砰的一声重被关上,隔绝了屋外的烈烈火光与谢璟连声的谩骂。

        室中好似一瞬安静了下来,烛火微朦,在墙缝间泄入的夜风中轻摇。薛稚哭得泪水涟涟,顾不得近乎赤袒的上身与毫无保留的尊严,披衣下榻膝行至他身前:“皇兄,皇兄!你放了谢郎吧!”

        她哭着为夫婿求情:“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栀栀求你了!”

        桓羡却是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叫我皇兄。”

        他甚至就着桌上的土碗给自己倒了杯已经温凉的茶水,想要压下喉中那股因长久奔袭风霜履侵而生出的剧痛。递到唇边,却又将茶水悉数泼在了地上。

        飞溅的茶水有几滴泼在了薛稚袒露在外的手臂上,像是他的发落。薛稚全身一颤,心中害怕得要命,却仍是流着泪膝行过去,抱着他一只手软声地求:“哥哥……”

        但他置若罔闻,目光一寸寸扫过她凌乱的发髻、雪莹的上身,呈露的双肩上,细看还有方才之人留下的齿痕,无一不说明他们方才经历了怎样的浓情蜜意。

        他叹口气,闭上眼,硬生生压下那股又涌至喉口的血气。再睁眼时,眸中已是冰寒一片。

        他以指轻抬起她泪光莹莹的小脸儿,问:

        “你不是死了吗?”

        “你不是死在了长江里吗?”

        “枉我那夜还要冒着雷雨回来瞧你,真以为你死在了长江里,日夜伤怀。你就是这般回报哥哥的吗?坦着身子给人睡?”

        死。

        这个字有如利刃狠狠在她心间搅动,撕心裂肺的疼。却都悉数忍住,她泣涕涟涟地摇着头:“不是这样的……”

        “哥哥马上就要成婚了,那到时候皇后过门,我又算什么呢,我只不过是哥哥用来发泄的物件,玩意儿,哥哥根本不喜欢我……我也实在不想再过那样毫无尊严、偷偷摸摸的日子了……”

        “况且,况且我与哥哥位属兄妹,又怎么可以呢。我和谢郎才是真正拜过天地的夫妻,当初也是哥哥应允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哥哥又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她哭得实在伤心,肝肠寸断,伏在他膝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只为能换取一丝垂怜。

        桓羡却气极反笑:“为什么?”

        他扯出袖中那条罗带来,眉目冷极:“看着这个东西!看清楚!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你自己刻意来引诱朕的!如今又凭什么置身事外?需要朕时便对朕巧言令色百般讨好,不需要了便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二人的婚事早已作废,当日不也是你亲口所言么?长兄如父,未得朕的允许,又是谁允许你与人私奔?”

        一直以来的症结即在此处,薛稚眼泪一顿,怨气与往日以来囤积的冤屈却如火山洪流般涌了出来。

        “是我引诱吗……”她流着泪直视于他,虽然害怕,却还是将心中话说了出来,“我根本就不喜欢哥哥,我喜欢的是谢郎,我都快要成婚了,又为什么要引诱哥哥啊……”

        “哥哥明明也知道我是遭人算计,却还要自欺欺人地说成是我引诱,难道不是哥哥自己心术不正么,又为什么要全推到我的头上?”

        桓羡脸色青极。

        “薛稚!”他一声暴喝,俊朗脸庞皆因气极而微微扭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薛稚从未见过这般暴怒的兄长,不由得瑟缩一退。

        桓羡目光又一寸寸扫过那凌乱的床榻与她外衫下未着兜衣的雪玉肌肤,心底压抑已久的怨与恨有如死灰复燃,荜拨而蹿。

        脑中更是遍遍闪现她方才绝情的话:

        为什么引诱……

        喜欢的是谢郎……

        根本不喜欢哥哥……

        她以为她是谁?他是天子,她凭什么不喜欢、凭什么这般糟践他?

        “你……”自齿缝间逸出字字的痛恨,桓羡脸色煞青,额上青筋几欲迸裂,“很好!”

        忽一把将她自地上拽了起来,他抱着她大踏步朝床尾简易屏风后的浴桶走:

        “不是我自己心术不正么?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吗?那就受着吧!”

        他将她扔进浴桶里,提起桶边残存的几桶温水便倒了下去,哗哗声响夹杂着少女的尖叫。薛稚不断地挣扎着,又被脱下衣服跳进来的他脱下强行按了下去。

        浴桶不大,他一进来后原本只到双膝的水即刻没到了肩前。那根罗带被他擒在手中,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薛稚有如疯妇般哭叫着,双手乱攘,双足乱踹。

        男女力量悬殊,那点挣扎在他眼中无异于毛毛雨。他将人转过去,轻而易举便攥过她抵抗的双手,一圈一圈,以罗带在背后覆得死紧,更从身后,以膝盖强行分开了她。

        又是这般形同犬兽不堪的样子,薛稚长睫一颤,紧贴桶壁的脸上两痕清泪无助地落下。

        身上残存的丝缕也很快被撕去,却被转了过来,四目相对。他没有碰她,反而用力地在她身上清洗,像是要把她揉破一般,眼中满是忿怒。

        “他碰过你没有?”桓羡目眦欲裂,迫到她身上的目光幽若暗火,“有没有?”

        薄如纸页的肌骨一阵阵发疼,两痕清泪自微红眼角流下,她唇角轻扬,竟是带着笑的:“哥哥那么聪明,自己猜啊。”

        “谢郎是我拜过天地的夫君,他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再说了,哥哥方才,不都看见了吗?”

        他脸上有一瞬的怔愕,满腔的怒意都无可奈何地滞留在心。落在薛稚眼中,心间竟也因之升腾起些许报复的快意。但下一瞬即被转过脸去,冷笑响在耳后:“都学会顶嘴了,可真是不像话啊。”

        “没关系,他都不介意,我又介意什么呢?”

        “就是不知道,他那么无能,能满足你吗?弄你能弄得有我舒服吗?说啊!”

        水花四溅飞散,打湿了堆着撕裂罗衣的地板。

        薛稚被压在浴桶的边缘,下颌被迫抵着桶沿由着他清洗。力道之大,连浴桶也跟着晃摇起来,摇摇欲坠。

        她眼角不断有泪珠扑簌而落,再未发一字。而大约是她的柔顺取悦了他,那股蛮横得有如泄愤的力道终究慢慢缓了下来。抱着她从桶中起身,取过架上搭着的巾帕替她擦拭。

        擦拭时也是粗暴得似要将她浑身的肌肤擦破一般。薛稚脸上水珠淋漓,直至此时,才终于气若游丝地回答:“哥哥以为他和哥哥一样吗?他爱我,尊重我,他让我感觉到比和哥哥在一起时十倍的快乐……”

        桓羡动作微滞,冷哼一声:“小别几日,栀栀的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争气,嘴倒变得挺硬。”

        她今日情动得厉害,他本是满意的。随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方才的情动是为了什么,脸又沉了下来,将人扔上了榻。

        意识到接下来的事,薛稚双眸倦开,一动不动,只眼窝不断地淌出绝望的泪水。

        “哭什么。”

        他将那碍眼的珠泪颗颗拭去,揉着她脸喂进丹唇中,腕上系着的赤绳丝线由此轻拍少女的脸,冷峻至极的眉眼竟也在烛光的氤氲中染上几分虚假的温和。

        “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你又和他跑什么呢?”

        没有回应,她垂着纤长的眼睫,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同那如玉锁骨上上醒目的齿痕一同尖锐地刺痛他。

        桓羡有些不悦,却抑下了不曾发作:“这次是他引诱了你,你年纪小,一时为人所骗也是情理之中的,哥哥不怪你。和哥哥回去,你逃走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回去做什么。”她终于有了反应,转过眼来漠然睨着他,“又做你的金丝雀吗?你已经有了妻子,为什么又不放过我啊?”

        这一声悲愤至极,竟带着些许窒闷的凄厉。目光对上,他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眸,放平了她:

        “何令菀不是我的妻子,我没有和她拜堂。就算全天下都这般认为,那也与我无关。”

        “至于你问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这是你的命啊。是你自己说过的,要与我永远在一起,又怎可食言。”

        自欺欺人。

        薛稚只是冷笑。

        他便以为她默认了,伸手解下缚在她手上的罗带,又不知从何处摸出那条当初被她送给他的赤绳子来,与她系上:“不许解下来,听到没有?”

        话音未落,耳边响起一声清脆,左颊上漫开火辣辣的疼。

        他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有些恼羞成怒地盯着她:“薛稚,你找死?”

        她眼中毫无畏惧,漠然睨着他,随后,一语不发地别过了脸去。

        木屋中的烛火燃了一夜,直至天色将晓时才被吹灭。

        次日,薛稚醒来时,却已身在船上了。

        是艘华丽的画舫,船舱中间也似庭屋敞露着,她侧身躺在铺了软毯的甲板上,身上衣裳完好,肩头盖了件温暖的火狐毯。

        睁眼便是那倒映着漫天红枫的水面。云涛烟浪,烟水茫茫,船只悠悠行于水,向北而去。

        入冬的水面已泛起了白雾,碧波深处,有渔人撑杆而过,苍凉的歌声随呼啸的冬风送来: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耶。回舟不待月,归去越王家……”

        回舟不待月,归去越王家……

        仿若滴水坠入心间,薛稚心间漫开无边的苍凉。

        当日许下的与谢郎泛舟湖上不过是妄想,被囚深宫才是她的命运。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蝼蚁般无济于事的挣扎……

        这认知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支起身子来,冷不丁耳畔又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醒了?”

        是桓羡。

        他已换了件素色衣衫,墨发披散,玉面俊美,曲着一只腿坐在她身畔。

        似是意料到她的惊愕一般,淡笑着解释:“栀栀不是想泛舟湖上吗?如何,可还满意。”

        薛稚背上霎时之间爬满了冷汗,更于一瞬清醒了过来,“你监视我们……”

        他微微而笑:“终于学聪明了些。”

        “不然,我要怎么寻到镜湖来呢?”

        姿容清隽,谪仙俊美,落在薛稚眼中,却不啻于面视阎罗,一阵不寒而栗。

        只怕是,只怕是早已被他盯上了……

        她和谢郎却还傻傻的一路游山玩水,殊不知早已落入他的圈套!

        对了,谢郎……

        环视四周也不见郎君身影,薛稚不由紧张起来:“谢郎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句系引用

        我尽力了,但还是觉得写的冲突不怎么够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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