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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风鸾的声音虽轻,  但却足以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霎时间,山门前骤然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高瘦男子脸上的讥讽还没完全收回去,  便化为了震惊。

  大概是因为过于惊讶,所以他忘记了谨言慎行,开口便道:“他只是个背锅的,  凭什么能进内门?”

  此话一出,晏晏就皱紧眉头,迈步上前准备教训他几句。

  不过在她之前,风鸾已经淡淡开口:“就凭他的天分。”

  男子不服:“这只是个锅修!”

  风鸾看都没看他,  随口道:“万物皆有灵,  锅修又如何?”

  系统从来都是对自家宿主无条件支持,这次也一样:【对对对!修真界不能搞歧视!锅修怎么了?我们小青梧的法器还是个大铲子呢!】

  风鸾:……

  这点倒是不用拿出来提醒她了。

  自家宗门可真是……人才济济。

  而男修显然难以接受现实,  尤其是想到之前有着主仆之分,自己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现在右之入了内门,自己以后就要对着他行礼,  还要称呼师兄,更让他觉得身上好似有蚂蚁在爬一般难受。

  但根本不等他再说什么,  晏晏就已经走上前。

  稍一抬手,  便有其他外门弟子捂住了男修的嘴,  把他拖了下去。

  此时的鹿蜀半点没有在风鸾面前的活泼俏皮,精致面孔上一派严肃,  声音都沉了八度:“既然拜入云清宗,  那就要守着云清宗的规矩,  旁的事情,  我自然不会管你们,  可对少宗主的话最好不要有所质疑,以后若有再犯,直接逐出师门,听清楚了吗?”

  所有外门弟子均恭声应是。

  风鸾则是偏头看了看自家二徒弟,眼中带着笑意。

  虽然没有立刻说什么,不过在离开山门后,她便开口道:“着实没想到,我的晏晏也有这般气势。”

  听了这话,刚刚还训斥弟子的晏晏立刻红了耳尖,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红衣女修的袖口,轻声道:“师尊你不知道,这几年来云清宗的名声变大了,不少凡人也知道咱们宗门收徒弟不收钱,前来拜师的就越来越多,虽说能选出不少好苗子,但是人一多起来,也就变得难管了,只能把态度变得厉害些。”

  而此时的右之正被晏晏拎着御剑而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空中飞,比起兴奋,更多的是惊慌。

  特别是四周围不是少宗主就是内门弟子,还有个黑色大老虎,这会儿的少年郎只觉得腿都在打颤。

  听了晏晏的话,也没细想,立刻颤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晏晏低头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右之声音怯怯:“我的法器……还是太与众不同了些。”

  七川却探头道:“没事儿,你要是觉得这个黑乎乎的不好看,回头我给你重新做一口,保管顺手,要多大有多大。”

  晏晏笑道:“还是先给他安排学习的地方吧,”说罢,重新看向了右之,“做锅修,放在其他宗门可能比较新奇,但是在咱们宗门也不算什么。”

  少年傻傻问道:“为什么呀?”

  晏晏眉眼弯弯:“等会儿带你去学堂你就知道了,”声音微顿,“对了,你怕鬼吗?”

  右之:……啊?

  风鸾在一旁观瞧,能看出七川对于这个小锅修颇有善意,多半是要收为弟子的。

  而在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师授徒,不越祖,自己虽然是七川的师叔祖,也不会轻易干涉他的收徒之事。

  于是风鸾只随他们去了学堂,却没有现身,只握住了腰牌,传音给陆离让他去大殿等候,随后便瞧着学堂内众人。

  相较于外门弟子的数量大增,内门中人在人数上并没有增多。

  不过曾经的人鬼妖兽全都有了变化。

  曾经年幼的渐渐褪去稚气,原本兽形的也纷纷化人。

  尤其是那些投靠于宗门的灵兽,此时大多修成人形,身着云清宗的弟子道袍。

  如果忽略掉毛茸茸的耳朵以及无处安放的尾巴们,瞧着也和寻常道修没太大的区别。

  见他们如此,风鸾颇为欣慰。

  但她的关注点破有些与众不同:“能化人便好,不仅不用再开销灵石,还能好好修炼,为宗门聚拢灵气,着实是喜事。”

  若是往常,系统一定会一连串【对对对】送上来。

  可这会儿他却显得尤其沉默。

  这让风鸾觉得有些奇怪,便低头看着飞剑,在心中问道:“怎么了?”

  系统犹豫片刻,依然没有说话,而是抖了抖剑身,盯着学堂内不放。

  相较于他们的修为进步,系统最关注的是他们的属性值。

  变化,肯定是有的。

  可旁的东西系统都不在乎,他最看重的是那个大大的好感度。

  虽说他把任务都分给别人去做,但终究是绑定风鸾的恋爱系统,那么一切数值自然也是和风鸾联系起来的。

  换言之,这些好感度都是在对自家宿主的。

  放眼望去,无论是道修,还是那些化人的灵兽,甚至是在一旁飘飘荡荡的鬼怪,好感度都十分可观。

  七十,八十,九十……

  甚至秋忱青梧那些风鸾的徒弟们,全都在九十五以上的高分!

  怎么能这么高!

  凭什么!

  于是他陷入沉默,也开始沉思。

  分明宿主没有做过任务的,他也知道宿主身上没有任何感情先……但又怎么能做到放眼望去一片海王数据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为而治”吗?

  而系统的沉默让风鸾微蹙眉尖,握住剑柄,沉声问道:“你可是哪里不适?”

  其实系统也觉得自己不太舒服。

  毕竟提醒杀毒的红色小叹号层出不穷,可他就是不想点,又不想把心里话说出来。

  于是系统模模糊糊地嘟囔了句:【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独独挑中右之入内门?】

  风鸾对自家剑灵向来耐心,温声道:“一来是因为咱们宗门内有像是墨寅那样的……暴食之兽,对于右之乃是极好的修行条件,也算是机缘,二来是他数值颇高,好好培养,以后自有前程。”

  系统却哼唧:【也不是全都高,恋爱相关的那些就不够。】

  风鸾回忆了一下,颔首道:“确实不足,怎么,你不喜欢?”

  对系统来说,他最开始撺掇风鸾收徒,便是因为当时的红衣女修明着告诉他自己修行无情道,不沾染人间情|爱,实在没有办法,系统才寄希望于能扩大宗门,找旁人来帮忙完成任务赚积分。

  所以他选人的第一要务就是那些粉色数值够高。

  可这一次,系统的第一反应却是:【没有不喜欢,我觉得挺好,好生修炼就是,没事儿谈什么恋爱,一个两个好感度都那么高,看着怪吓人的。】

  风鸾眉尖微动,语带笑意:“若我没记错,你从来都是盼着感情之事,不止一次对我说起所谓‘甜甜的爱情’,如今这话听着可不像你。”

  系统先是一愣,然后就开始为自己分辩:【我……我这是为了宿主能好好修炼!】

  风鸾能听出对方的惊慌,倒也不反驳,只轻轻地道了谢。

  偏就是这样纵容的态度让系统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句:【我去背心经。】然后便没动静了。

  风鸾在学堂外又站了一阵,瞧着小右之被晏晏送了进去。

  学堂内立刻热闹起来,所有人都过来围观新同学。

  而右之先是被长尾巴的妖精弄得呆住,又被突然冒出来的大头鬼给吓得尖叫,背后的大锅都差点掉在地上。

  一片混乱中,风鸾欣慰地说了句:“如此和睦,想来他们的关系一定会很好。”

  原本在背心经的系统:……我觉得我对和睦两个字有所误解。

  待学堂内渐渐平静,风鸾便悄然离开,飞身前往宗门大殿。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早早等候在其中的陆离,以及正与他说话的长璆。

  不得不说两个男修都是好姿仪,即使只是站在一处,都让人觉得颇为养眼。

  而素来端方的陆离这会儿却像是心情大好,眉目疏朗,言语含笑,对待长璆格外友善。

  在发现师尊进门后,他也是笑着行礼道:“拜见师尊。”

  风鸾抬手免了他的礼,问道:“在谈什么?”

  陆离也不绕弯子,坦然道:“长城主说起了他独门秘制的灭魔酒,当真是个琼浆玉液。”

  风鸾不解:“我记得,你不喜饮酒。”

  陆离笑意更甚:“我自然是不喝的,但是长城主说愿意将此酒的生意放到云清宗所属的店铺里面。”

  风鸾了然。

  自家大徒弟或许不爱酒,但爱钱。

  这也是无奈之举,整个宗门从上到下都需要灵石养着,就像是住了个吞金兽,灵石开销从来不小,陆离既然要操持宗内事务,少不得要去开源节流。

  而对长璆来说,酒水生意是他赖以生存多年的良方,按理说该是压箱底的私藏才是。

  可因为上虚宗的一通坑害,他已经没了自己的城池,所谓城主之名更是无从说起。

  如今他最看重的就只有云十八娘。

  反正生意给谁做都是做,倒不如拿来让心上妖的宗门呢。

  换句话说,长璆以后是不准备走了,云清宗也是他的宗门,自己给自己赚钱义不容辞。

  于是他表现得格外洒脱,甚至当场就将早早准备好的酒水酿造方子交给了陆离。

  而陆离也不是个会平白占人便宜的脾性。

  之前晏晏便将云十八娘与这人的关系告知,听上去亲近,但越是如此,越要有所区分,不然还未结契成亲便在银钱上有所亏欠,以后难免吃亏。

  哪怕云十八娘曾经在琉光楼中“训练”过他,陆离依然处处为了对方着想。

  此番也没想过要白拿方子,而是先放在锦盒之中,肃声道:“我今晚变回去拟定契约,待明日会交予你,以后此酒的收益自有分成。”

  长璆见他如此,心中颇为惊讶。

  原以为陆离年纪不大,做事恐怕不会周全,却没想到这般妥帖。

  于是长璆先是点头,然后就对着风鸾笑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很是好奇,少宗主是从那里寻来这样多优秀的弟子?之前的晏晏与碧瞳两位尊者已经让人印象深刻,这位陆道友更是难得。”

  风鸾看了看他,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系统小声道:【这是买来的,没想到吧?还是你女朋友之前的学生呢。】

  而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风鸾刚回头,便看到水湄儿已经到了近前,因为速度太快,银色长发都飘了起来。

  待看到风鸾后,女鲛眼睛发亮,想要去拽自家师尊的袖子,结果就被陆离的一声轻咳打断。

  显然,水湄儿对这位大师兄又敬又怕。

  急忙忙停了下来,先是行礼,然后才抬起脸笑着道:“师尊,你终于回来了,湄儿好想你。”

  风鸾却没有被花言巧语蒙骗,直接问道:“寻我何事?”

  水湄儿眨眨眼,知道躲闪不过,便收起了满脸的娇气,乖乖道:“弟子听说,过阵子北海神女就要和洛教主成亲了,不知道师尊能不能带我同去呀?”

  风鸾正要回答,陆离先低声道:“她之前的考试有几门不合格,若是同去,怕是要耽误补考。”

  而水湄儿原本是有些想要躲考试的心思,这会儿被戳破了,不由得耳朵一红,可她并未改变心意,急忙忙道:“我愿意回来以后重学,只盼着能去神岛一趟。”

  风鸾这才重新看向她:“这是为何?”

  水湄儿回道:“虽然洛浮教已经没有弟子,但洛教主终究曾经维护一方,鲛人族受他恩惠颇多,我既是鲛族之女,自然是要前去拜见。”

  这个理由十分合理,风鸾便没再多问,想着过阵子带她同去。

  可一旁的长璆却颇为震惊:“这位道友竟是鲛人?”

  话刚出口,他便觉失礼。

  正要赔罪,却见水湄儿的眼睛看了过来,随后便是“咦”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也是鲛人啊。”

  她说的很是平常,但其他几人却反应各异。

  陆离和风鸾自然惊讶,比他们更震惊的便是长璆自己。

  原本狭长的眼睛猛地瞪大,长璆连声音都高了些许:“道友此话何意?”

  风鸾则是问道:“你是否能确定?”

  水湄儿见他们如此,便知道这面生的男修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于是女鲛的态度也严肃了不少,走到长璆身边细细打量,然后笃定点头:“他有鲛人血统,我不会认不出自己的族人。”说着,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缸子,然后又取出了一颗鲛珠,“握住。”

  长璆此时心情激荡,反应也慢了许多,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

  在鲛珠落入他掌心的瞬间,原本平平无奇的珠子骤然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

  这个光芒像极了长璆之前动用幻术之后的模样。

  随后,风鸾便看到男修耳后出现了微微的闪光。

  细细打量,竟是蓝色的鳞片。

  迎着阳光,璀璨一片。

  长璆也感觉到了异样,伸手去摸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手也有了变化。

  不单单是手背上出现了海一般的蓝色,更加明显的便是手指之间有了浅浅的薄膜。

  像是蹼,又像是鳍。

  怎么都不像人。

  长璆低头看着双手,表情陷入沉思。

  对这般反应,风鸾也表示理解。

  当了几百年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是条鱼,多多少少会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风鸾没有去打扰他,而是看着水湄儿轻声问道:“他是鲛人,还是半鲛?”

  水湄儿十分笃定:“半鲛……不,应该说他体内的鲛人血统还不足一半,不然得了我化出来的鲛珠后,不会只有这一点点变化。”

  “若是完全的鲛人会如何?”

  “自然是变成鱼呀。”

  风鸾:……

  系统:所以,她拿着的那个缸子其实是想要装鱼的吗?

  不过很快,风鸾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询问:“世间皆说,鲛人喜群居,素排外,可知道有谁流离在外吗?”

  此话一出,长璆迅速回神,直直的看向了水湄儿。

  对于并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他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就意味着身份揭晓。

  哪怕已经几百岁了,可还是对着父母亲情有着本能的渴望。

  水湄儿略想了想,便回道:“我们确实喜欢群居,加上修真界喜欢拿鲛人入药炼化,所以我们不常有出来的……不过说起来,好像就是陆教主是个半鲛。”声音微顿,“想来也不会的,以前从未听说过洛教主有娘子,怎么会有孩子呢。”

  风鸾无言。

  系统嘟囔:【不要说的太绝对,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对象的。】

  而风鸾细细回忆,尤其是想到之前在那城中之时,长璆能拉动巨大弓箭,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射箭?”

  长璆虽不知道此话何意,但还是回道:“没学过,天生就会。”

  风鸾又问:“那对着十八娘用了无数次的幻化之术呢?”

  长璆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回道:“也是天生就会。”

  这让系统有些恍然,有有些迷糊:【好像有谁,又会射箭,又会变换身形的……】

  风鸾在心中淡淡道:“当初我们第一次看到北海神女,那人就变了个模样,然后想要一箭射死洛卿泽。”

  系统:【对……咦?】

  而风鸾思索片刻,突然道:“我大概想到要用什么做贺礼了,保证独一无二,而且无比珍贵。”

  为此事发愁了多日的陆离微微一愣,面露不解。

  然后就见风鸾看向了长璆,温声道:“恭喜。”

  长璆有些迷茫:“少宗主此语何意?”

  风鸾轻声道:“若是我没猜错,你的爹娘马上就要成亲了。”

  长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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