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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法鱼


  等人来的时候,  祝陈愿和夏小叶两人先把这盆羊肉端到案桌上,她放好后,就听到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转过头,  雪蹄正吐着舌头,口水一滴滴落到地上。

  “雪蹄它这是馋了。”

  夏小叶蹲下来摸摸它的头,  打趣说道。

  “小叶,  你帮我从柜子底下那个盆里,  拿根猪骨头出来,  再拿一小块精肉,放到锅里,端到炉子上煮给雪蹄吃,  还有给橘团蒸条鱼。”

  祝陈愿指指旁边的那个柜子,  里面除了猫食狗食,柜子底下还有她给雪蹄屯的精肉、肝脏、猪骨或是羊骨,吃完就会再买上一些。

  所以雪蹄现在皮毛越发光滑,且体格健壮,  有玩伴后又越发爱玩,  一天到晚带着橘团从这头钻到那头,时常搞得自己身上沾点土带点叶子。

  她交代完后,  水桶里还养着之前舅舅送来的石首鱼和青虾,她准备再做个炙鱼。

  其实做炙鱼,  鲂鱼的肉质最适合烤着吃,  鲫鱼和鲤鱼的味道都没有它的好,  不过现在手头上只有石首鱼,  祝陈愿也只能将就一下。

  石首鱼抓几条出来,  单独放到大盆里,  她下手利索,拍晕鱼,拿刀直入鱼腹,一刀划下,去肚肠,刮鱼鳞。

  祝陈愿在鱼上划刀,放盐和胡椒,腌一两个时辰。

  等时辰到后,倒掉盆中的血水,在锅中倒入香油,将鱼煎熟后,晾凉裹上羊油脂,将鱼放到铁片上慢慢烤。

  有夏小叶帮忙看火翻面,祝陈愿则开始拿出青虾,一半做腌虾,另一半则做酒虾,剩下的一点炙烤。

  做腌虾的时候,虾不需要洗,直接捞出来去掉虾头和须尾,放盐腌制后,拿煮好的酒和糯米饭放到虾里面,搅拌均匀,用油纸包住罐子密封上几天就可以吃。                        

                            

  而酒虾,则不用去头,洗净后放盐,倒出虾汁,沥干虾上的水分,一只只放进瓮中,一层虾扔二十几粒花椒籽,每层都放。好酒里头搁几勺盐,浇在虾上。

  祝陈愿又去和了一点泥土,先用油纸封住,再往上面和一层泥,五日后就能敲开泥巴,拿出来尝味。

  她挨个将罐子抱到里头的储物间,一排的罐子或是扁坛、瓦瓮靠在墙边上,大多都是腌制或是浸泡的吃食,而柜子上的多数是干货。

  本来想直接走的,今日这些东西已经够大家吃的,可蹲下来放瓦瓮时,无意间瞟到旁边罐子上写的法鱼。

  算算日子,年前腌下的法鱼,现在正是可以吃的时候,虽说法鱼留存的时间越久,放个几年后,味道会更好,可她现在却突然想尝尝。

  干脆抱了一小罐出来,刚放到桌子上时,听见厨房后头传来敲门声,不用猜都知道是宋嘉盈来了,也只有她喜欢从后门进。

  果不其然,门外只有宋嘉盈一人,没有盛装打扮,只是素衣着身,原本还低着头看脚下的布鞋,一瞧见祝陈愿就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的脸。

  祝陈愿以为自己脸上是有东西,被她盯得下意识摸摸脸,却听见她狐疑道:“岁岁,你瞧着瘦了不少啊,前些日子是又病了不成。”

  “你眼睛亮,不过是晚间吹了点风,病了几日。”

  宋嘉盈闻言就懊恼道:“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来瞧瞧你。不过那段日子,估计我也出不来,我娘真是魔怔了,一心把我拘在家里,说是要从现在开始立规矩。”

  她过来挽祝陈愿的手臂,很是无奈地说:“想要给我相看人家呢,从十五那年起就这般,拖到今年要科举,她是再也坐不住,想给我捞个进士相公来,实在不成,太学里头的都行。”                        

                            

  宋嘉盈和祝陈愿同年,如她们一般大的,有些都早早成亲育子,十三四岁娘亲就有打算,一到及笄,开始相看,走完各种礼数,十六婚嫁。

  不过如她们一般岁数还未成婚的,也有不少,大抵都是没有妆奁,男子又无银钱,家里头便拖着不让婚嫁。

  只不过她俩一个是因为身体,而宋嘉盈也是她祖母说不让过早成婚有孕,才一直拖到现在。

  “女子只要年岁渐大,家里头都急得不行。别看我爹娘现在不急,私底下我也听他们念叨过好几次,去年回青州和明州,与我一般大的,都已有了孩子。”

  祝陈愿心里头其实不是很愿意谈起这种事情,要她来说,成亲之事一得看缘分,二得看是否顺眼,总不能稀里糊涂嫁过去,让她盲婚哑嫁,她是不愿意的。

  大抵读过点诗书,肚子里头有点学识,她就不想当朝菌又或是蟪蛄,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后半生困在后宅之中相夫教子,那样的日子,祝陈愿是受不住的。

  “看来人只要年岁越大,烦忧的事情也越多。”宋嘉盈难得感慨,她也是这段日子被她娘拘得生出了点烦闷的心思来,“本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现在看来,还是等我吃了饭再说也不迟。”

  厨房里面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在大家面前说这种话,让人听了总是要闹笑话的。

  里头只有夏小叶在,叶大娘去擦饭桌了,瞧见有别人进来,一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小叶吗,我来的之前听岁岁说起过你,说你可勤快了,这鱼是你烤的吗?可真香。”

  宋嘉盈是个自来熟,她直接抛下祝陈愿,凑到夏小叶旁边跟她说话。                        

                            

  祝陈愿知道她怕到时候就她们两说话,冷落了夏小叶,她笑笑,并不插话,反而是将那一盘蒸羊眉罕夹出来,按块放到竹蒸屉里蒸热。

  几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就等来了南静言,她这两日在酒馆被江渔使唤得团团转,难得有喘个气的机会,忙跑过来,脸上通红的。

  祝陈愿给她倒了杯水,她一闷而尽,放回到桌子上,将自己带来的酒提起来,有些气短,说话声音也不大,“这是江渔给的,他说自己不方便来。”

  “南静言,你最近嗓子不成了,怎么今日说话这么小声,江渔又是谁?”

  宋嘉盈一见南静言进来,就好似有人踩了她的尾巴一般,总是忍不住跳脚。

  两人一如既往地要斗嘴,不过稍后宋嘉盈还是别扭地说了一句,“听说你不干女伎了,恭喜,这行不好混,还是干点别的行当好。”

  这消息还是她嫂子说的,常去瓦舍勾栏等地的,自是会认识南静言。

  她虽与南静言总时时拌嘴,可又不厌恶人家,听闻南静言从那里脱身后,当时是实实在在为她高兴了小半天,不过现在见着人了,嘴巴又不受控制起来。

  “多谢。”

  南静言一本正经道谢,摸摸她的头发,两人又打闹起来。

  等天色稍暗,家家升起炊烟,饭菜飘香,孩童散学,院墙外时不时有呼喊的声音,陈欢几人到家后,饭菜都已经摆在饭间,只等他们几个入席。

  祝清和瞧只有他一个男子,拽出祝程勉,两人到厨房里头吃的。

  桌上是蒸羊罕眉、炙鱼、炙虾和法鱼。

  等陈欢和叶大娘先行动筷后,其余几个年岁小的才开始夹菜。                        

                            

  祝陈愿先夹的法鱼,罐子一打开时,那股子夹杂川椒、姜末的味道直呛得人要流泪,敞开罐口等气散开,再去闻,就只能闻到咸味。

  法鱼是用鲫鱼腌的,物料全在它的肚子里头,她怕辣,又怕刺多,用筷子拨开鱼腹,刮了一点肉抿到嘴里。

  稍辣,川椒味重且又辛又麻,姜末也味辛,两者重味夹杂在一起,倒是掩盖了莳萝、神曲和红曲的味道,有些刺激,不过很下饭。

  可祝陈愿吃不了这么辣的,悄悄挨近旁边的宋嘉盈,指指自己碗里的法鱼,问她:“这鱼我腌得太辣了,我吃不了,你要尝尝吗?”

  宋嘉盈是不怕辣的,她又不嫌弃,直接夹过来,尝了一口,花椒对她来说还没有芥辣汁来得辣,不过是舌尖有些发麻而已。

  祝陈愿看她吃得高兴,自己则去夹炙鱼,今日炙鱼烤得极好,外面焦黄酥脆,一点焦黑都没有,全赖夏小叶寸步不离地盯着,只要炭火稍微大点,就立马撤出来些。

  她喜欢先吃鱼皮,外皮很脆,油脂又少,咸味全都在上头,鱼肉则嫩,汁水足,略带嚼劲,又是现杀现烤的鱼,煮的时辰越长,也越入味。

  埋头扒一口饭,再吃一口鱼肉,祝陈愿只吃炙鱼都能吃光一碗饭,不过这么想着,看到那烤得发红且蜷缩起来的青虾,她的筷子顺势就落到那大虾上头。

  她剥掉外壳,一口塞进嘴里,青虾本就新鲜,只需去掉腹中黑线,稍稍腌制一番即可,炙烤时都不需要再放多的调料。

  肉质足够鲜美,腥气是丝毫都吃不到的,虾的汁水比炙鱼还要来得多,有些淡,要是蘸点醋,虾肉的味道又充盈起来。                        

                            

  忙活一下午的晚食,在场的又全是女眷,互相都是相熟的,也就无需再端着,都放开了吃,到最后炙鱼和炙虾只剩落在桌上的壳,法鱼被几人分食殆尽,也就只有羊肉着实太多,剩了好些。

  陈欢吃得虽有些饱,懒得动弹,不过看到这满桌的碗筷,还是起身收拾,嘴上则说道:“今晚这碗筷我们夫妻俩收拾,你们几个忙了一天的,快回去歇歇。”

  叶大娘回去也没什么好做的,索性帮着一起收拾,最后被赶出来的,还是祝陈愿三人。

  南静言这两天属实是累得身子骨疼,吃饱了又犯困,她现在根本没工夫想些什么,上床就能睡着。

  今晚也没兴致逛,出门就跟两人告别回家补觉去了。

  留下宋嘉盈和祝陈愿两人走在小巷里。

  “今日我也不能多逛,得早点回去,我娘在我出门前就说回来有事要说,找人来接我。”

  宋嘉盈踢着路上的石子,心里头也着实不是很高兴,她大抵都能猜到是什么事,定是要问了旁人,知道哪家郎君还不错,或是看画像,又或是听家事,忒没劲。

  “心里就这般不高兴?少有你愁眉苦脸的时候,你只要想想伯母哪有不心疼你的时候,要是你真不喜欢,她难不成还能绑着你去。别皱眉了,瞧着都不像阿禾你了。”

  祝陈愿拍拍她的肩膀,此事真的无能为力,况且她们两个是同病相怜,没有逃得掉的。

  宋嘉盈看到巷口停着的马车,撇嘴,“看到这马车了,又得回去了。不过后日,大相国寺开放万姓交易,那天我阿娘一定会放我出门玩一天的,我来你家接你去那边?”

  “行,最近反正惫懒,也正想出去逛逛,那你早点过来。”                        

                            

  两人约好,祝陈愿目送她上了马车,车轮滚滚向前。

  只静等天明。

  ——

  隔日一早,上舍试全部考完后,礼部考官又忙公试,而裴恒昭则被先生叫到书房里头去。

  他的先生是个年岁稍大,两鬓染霜且和蔼的老人,姓孙,字号安平,安平先生未语先笑,伸手示意他坐在前面的凳子上,也不说话,而是先给裴恒昭倒了一杯茶。

  在茶汤缥缈的雾气中,安平先生摊开一本考核本,上头一页印着裴恒昭名字的,每一项考核中都写满了优。

  在太学读书并非是件易事,日日有小考,月月有私试,早晚都得习射,不论外舍、内舍,又或是当中的佼佼者,上舍生都没有来得容易的。

  而裴恒昭在上舍生里头也是尤为出色,尤是他昨天的论策,以及后头又补的策论,礼部考官都来找他说过。

  安平先生合上册子,双手交叉,目光平视裴恒昭,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该知道,在内舍满两年,且今年上舍试获得八分,年度考校为优的即可从太学毕业,取旨释褐授官。虽你入内舍未满两年,可你表现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后面的话,安平先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相信裴恒昭明白自己的意思。

  “先生,我无需此次机会。上舍生里自有比我优秀且刻苦,更适合提早毕业入朝为官者。而我,想要的是参加科举。”

  裴恒昭早早就想过以后的路怎么走,他从来不想靠太学一步登天,他的意图从来都是在科举,直接去殿试,想要争先,想要去地方上。

  而非留京,陷于党派斗争,于结党营私上头。

  “我早知你会这么想”,安平先生了然,今日不过是听了几位考官的撺掇,想要再来问问。                        

                            

  他垂头看着自己在茶盏中的倒影,声音悠长,“你那年从杭城州学考到太学时,是我见的你,当时看你一手行文,就知你是个好苗子。那日我问你,以后入朝为官,该如何?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

  裴恒昭当然记得,他又坚定地重复自己说过的话,“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

  那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大官,做人上人,他的落足点,在城镇,在乡野民间,而非朝堂。

  “那你现在又是如何想的?”

  安平先生很想听听,时隔两年多,他的回答又是否会改变。

  “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裴恒昭的念头从未改变,他反而更加坚定且有力量。

  安平先生看着眼前眉宇中都犹带意气的少年,英姿勃发,他终究还是老了。

  “你可知,不管哪条路都犹为艰难,殿试可比省试和解试都要来得难。且官并非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地方上的。”

  “我知道,可我心意已决。”

  裴恒昭也算生得富贵,家中父亲为杭城父母官,他自小耳濡目染,也立志要做个好官。

  “是我着相了,毕竟吞舟之鱼,不游枝流;鸿鹄高飞,不集污池。你且回去吧。”

  安平望着少年的背影步入外头的光照中,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想起年轻时裴恒昭他爹也是这般,从益州到平城到杭城,虽未高升,却做得都是实事。

  望他也能这般,于漫长且无终点的路上一直保持本心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男主以后可能会当状元(不知道大家看腻了没有,如果觉得有哪里不好的,留言说一下。),但不会当大官,他应该会留在地方。                        

                            

  其实文中到现在,到后头也总要走到婚嫁上头,女子在那个时候到十八还不成亲,极少。

  但现在我们还是要跟随自己的意愿,结不结婚都是自由的。

  希望能看见大家的评论呀,会开心很久的,  ≧▽≦

  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  《三国志》

  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法华经》

  吞舟之鱼,不游枝流;鸿鹄高飞,不集污池。——《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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