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废墟里的玫瑰
仲夏夜的午后，阳光亮得刺眼。
俞姝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留在空旷的教室看书。
其余的人在寝室睡觉。
十班只有三个走读生，夏桉、赵诺和张宇轩。
赵诺一个大小姐，没个五星级宾馆怎么可能住呢？夏桉一直讨厌住校。她们家挨得近，每天放学一起回去。赵诺妈妈很少工作，常常接她放学，顺便捎上夏桉。久而久之，夏桉和赵诺妈妈也熟了。
夏桉来得早，招手问好。
俞姝源蓦然问道：“你觉得谢祈横人怎么样？”
话题来得太突然，有些淬不及防。
“就那样。”夏桉稍加思索，“你对他有意思？”
“嗯，但他对我没意思。”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目光停滞在书页，“没事了，我只是顺便说说。”
相比于那些扭捏作态，明明爱得发疯还拒不承认的女生，俞姝源大方多了。
夏桉打心眼里佩服。
自从俞姝源的到来，十班的课堂愈发生机，连老师上课都激情澎湃。
可班里的人废话连篇，吵得俞姝源脑壳疼。
夏桉安慰她：“他们就那副德行，别管他们。”
她点头，眉毛舒展开来：“其实我挺向往你这样的。”
夏桉惊住，一班的尖子生何必羡慕自己？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高的评价。
“向往你的热烈、不知疲倦，以及自由生长。”
不会装腔作调地假装拥有，独来独往。
生而热烈，灵魂滚烫。
这是俞姝源所缺少的。
赵诺又谈了个对象。
应该说是利用了他。
她和前男友分手后，对方无缝衔接。正好张宇轩向她表白，一气之下就答应了。
不少人认识张宇轩，校园里的混子，虽然成绩奇烂无比，却热衷于装逼，和他众多前女友的事迹流遍三中。他做事高调，偏偏碰上赵诺这种为人低调的。
赵诺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但张宇轩“大嘴巴”可不是白叫的，第二天就人尽皆知。
只要提到赵诺，大家就整齐划一地盯着他。
而且张宇轩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走到哪跟到哪，一落单立马凑上来。
关键他是走读生，放学也跟着。两人也不讲话，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就这样尴尬了一路。
她心里是一万个后悔呀，想提分手又怕被打。
毕竟他好歹是个混子。
无奈之下拉夏桉来陪自己。
三个人走总归比两个人好，起码不那么尴尬。
尤其是面对不知道说什么的人。
明明身为对象，可张宇轩感觉自己才是多余的。只要夏桉在，准没他什么事儿。
到了岔路口，他依旧跟着她们。赵诺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你的自行车不是在那头吗？为什么往这边走？”
微风轻拂，触碰鼻尖，目光不经意间对视，笑意扑面而来。
“车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要。”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不得不说，张宇轩说起情话毫不含糊，也不管旁边是否有人。
一看就是老手啊！
女孩子都爱听这些。
要是别的女生听到，指定被撩得小鹿乱撞。
赵诺心里的小鹿恐怕已经撞死了，她丝毫不感动，相反，被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
张宇轩以为她已经感动到沉默，于是见好就收，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在他眼里，那背影简直太帅了。
殊不知，只感动了自己。
夏桉憋住笑，身边的女生冷漠地目送他离开：
“……他不会以为自己很帅吧？”
“可能吧～”
“他好烦啊！我想分手，可是怕被打。”赵诺欲哭无泪。
……你考试抄他卷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打闹间，张宇轩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
刮起一阵飓风。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的注视，想炫耀一番车技，他双手耍帅般地脱离把手，光用脚蹬。
下一秒，悲剧就发生了。
“哎——”
张宇轩翻车了。
伴随着一声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膝盖磕得发青。
现场太过惨烈，不忍直视。
两人：“……”
可能是为了维护仅剩的尊严，张宇轩颤抖地扶起车，面对两人的关心说着“我没事”。
中午时间紧，走读生还要赶路。
下午，张宇轩穿着短裤，膝盖上贴着创可贴。
可这创可贴竟然是粉色的？！
看不出他还有一颗少女心。
“我还以为你只会装逼呢。”夏桉调侃道。
“你懂什么，这叫少女心！”他说着与外形极不相符的话。
第一节课是英语测试，陆霖监考。
夏桉抄学霸同桌的，旁边人抄她的，分工明确。
答案甚至蔓延到过道那头，全班蠢蠢欲动。
赵诺前座的男生问答案，赵诺传纸条给他。
不料手一滑，扔偏了。
纸条掉在过道中央。
地上纤尘不染，白色的纸团显眼至极。
她动作收得够快，所以陆霖只发现一张纸条。
纸条已经暴露，肯定不能捡回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霖走来，捡起地上的纸条。
他打开扫了两眼，随即严肃地问道：“谁写的？”
鸦雀无声。
见班里没动静，他又重复一遍：“我再问一遍，谁写的？”
陆霖身为班主任，管得相对多，十班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畏惧。
“既然没人承认，那我就调监控了。”
哦对，教室前面安了监控。
事已至此，打死都不能承认，赵诺打算继续赖下去。
“我扔的。”
众目睽睽下，声音的发出者是张宇轩。
他的位子和赵诺隔了一个过道。
赵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陆霖怒斥：“刚刚问那么多遍为什么不讲话？非要查监控才承认。这已经不止是抄袭的事了，诚信也有问题！下课来我办公室！”
其实附近的人都看见了，是赵诺扔的。
没想到张宇轩会替她顶罪。
也许是年少时的莽撞，少年豪放不羁，爱与恨都干脆利落。
盛夏的城市闷热不堪，蝉鸣总是那么撕心裂肺。
有那么一瞬间，赵诺的心颤了一下。
刚萌发的念头立马又被无情地掐灭。
她太清醒了。
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做个俗人，谈笑风生，没心没肺没感情。
若能活得清醒透彻，亦不会大喜大悲。
这两天经纪人没少给夏桉打电话。起初还能接通，后来只有关机提示音。
经纪人那叫一个火冒三丈，当天晚上来到夏桉家做客。
“什么事？”她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说什么事啊！手机为什么关机？你真的要退出艺人圈？”经纪人上来就怒骂个不停。
“嗯。”
“为什么？这不比你在酒吧当服务员好？”经纪人不依不挠。
“累了。”夏桉闭目养神，“网络水太深了。”
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真相，只不过看着人多势众声势浩大，这样反正也查不到自己头上，趁机浑水摸鱼，并且找个替死鬼来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
施暴者往往会把自己包装成正义的一方，这些不明真相的人，便没有心理压力，反而还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合乎伦理道德，便继续心安理得施暴。
服务员虽然工资少，好歹不会被人肉。
见劝说无效，经纪人准备离开，临走前塞给她一张卡：
“如果后悔了拿这个去见我，这是一场演出通行证，报酬不会让你失望。”
她“嗯”了声，收下那张金色的卡。
上面有地址：金鹏大厦一层。
时间：5号下午六点。
金鹏大厦一层是艺人演出的场所，规模普遍很大，能进入这里的都是些当红小花。
夏桉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挤破头想要的机会，公司偏偏留给退出的自己。
这话说出来都能被人打。
她给经纪人发消息：【最后一次。】
金鹏大厦内。
偌大的舞台，金碧辉煌的大厅。
像夏桉这种没什么人知道的小明星，出现在这种场合必然会引起质疑。
她要跳爵士舞，曲子是她挑——蔡依林的《starsalign》，结合了东西方的碰撞。
她是最后一个出场，也就是所谓的“压轴”，通常这个位置会留给最有实力的人。当观众得知是一个不温不火的新人时，便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
言语带着伤人的刃刺伤她的自尊，更是刺穿了那颗早已破烂不堪的心。
当今的艺人把握流行趋势，前面几场都是性感热舞。
她偏偏要与众不同。
一些观众没等夏桉出场就提前离开了，此时缺了一半。
谢祈横竟坐在其中。
她不记得通知过他。
她身着华丽的黑色长裙登场，与白皙透亮的皮肤相互映，外加一双惹人怜爱的桃花眼。
称得上是红颜祸水。
灯亮的刹那抬头。
“canigobacktothedaysthatihadyou”
（我能否重返有你相伴的那段时光。）
“backtoonemorenightlikewe''reusedto”
（那回味无穷的夜晚。）
抬起脚尖，是心跳和呼吸。
脚步收放自如，快节奏地跳跃，无数个在练舞房度过的夜晚也算值得。
过了第一段配乐，夏桉的动作更洒脱了。观众越来越多，经纪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临时改了动作。
从未练过，即兴表演。
经纪人知道夏桉有个性，但临场发挥需要的功底极厚，他吓得直冒冷汗。夏桉跳一次，他的心就颤一下，差点就叫出“祖宗”。
千万别乱来啊。
这身衣服搭配爵士舞刚刚好。
夏桉的动作并不柔和，而是刚劲有力，踩着自己的脚步，甩开双臂，一切都是那么的随意，完全放开自我。
爵士舞被她跳出了酒吧蹦迪的气氛。
狂欢与自由是舞蹈的灵魂。
或许这个世界很糟，但玫瑰依然会在荆棘上起舞，成为清平盛世的疯子。
你知道的，废墟里的玫瑰依旧浪漫。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登台。
既然如此，
那就再狂一次。
“onelasttimelikedadadadadadada……”
（最后一次……）
逐渐迎来音乐的尾声，谢幕到来，她骤然停下动作，明明灭灭的光影聚拢于舞台中央。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以这个pose收尾时，夏桉张开手臂，后腿两步，笑靥如花。
接着朝后纵身一跃，仰头跳下舞台，落在事先准备好的软垫上。
这个动作无疑轰动了全场。
原先一直嚼舌根的观众也开始鼓掌。
他们不知道刚刚那场表演是她的临场发挥，动作与收尾都是即兴表演。
这并不是公司的主意。她让经纪人在舞台后铺张软垫，没想到是这个用处。
她真的有这个实力。
而不是所谓的关系户。
所有的遗憾都意味着新生。
枯萎、凋谢，亦是再次盛开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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