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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晋江正版阅读


那群人出去后锁紧了门。

        漆黑的房间里浮现出柴木的斜影,  孟欢浑身僵硬,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从情绪失控时的抽离感中回过神来。

        尘埃落定之后,铺天盖地的被惊吓后的酸楚涌上了鼻尖,  孟欢眸子湿润,  在黑暗里恨恨地瞪着门外,  像个委屈至极的小孩儿。

        他回到自己的地铺,将头搭着,  情不自禁喃喃自语:“蔺泊舟……”

        “你什么时候来救我?”

        “我被人欺负了呜呜呜……”

        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真想嚎啕大哭。

        但孟欢蹭了蹭湿润的眼角,  倔强地抿唇。

        他总算明白这本书的世界自我意识了。

        当时原主逃出王府,为了躲避王府护卫的追捕,躲藏到某个偏僻的地方,  茹毛饮血,过着贝爷野外求生般的凄苦生活,  当时作者说,这个情节是为了显示出原主隐忍狠戾的性格。

        原主走过的路,  自己也要承受一番。

        行吧,  孟欢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狠戾二字。

        他坐在草堆里,等待浑身的血液镇定和冷却,脑子里陷入失神的涟漪时,不停回想着蔺泊舟的名字,不受控制,  像病了,像着魔了一样。

        这个世界,  他好像也只有这三个字可以期待。

        这三个字,  也确实可以给他安全感。

        孟欢抬头,  怔怔地望着窗户外方形的小小夜空。

        能看见星河,也能看见月亮。

        他擦了下眼角,多希望蔺泊舟此时能出现在窗前,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呜呜呜绷不住了。

        孟欢不想哭的,将头埋在臂弯里,泪水打湿了衣襟。

        不过,他在精神和体力透支到极限时,总算是睡着了,只是睡姿不太好,导致关节不舒服,醒来时肩膀和膝盖都泛着酸痛感。

        门口响起锁链的声音,门被人推开,安垂走了进来。

        他看见稻草堆上坐着的孟欢:“嚯,怎么不到床上睡呢?”

        他把手里拿着的一叠纸放到桌面。

        孟欢没吭声,看向桌上的东西。

        有信封,似乎是一封信和一些纸,还有一盒印泥和一壶水。

        他说:“来,你的活儿到了,干完给你吃早饭。”

        孟欢肚子确实饿了,他站起身走到了桌子旁。信封被扯开了,抖出一封信,上面盖着印章。

        “……”

        看清楚那朱砂色的三个字时,孟欢颈项像是被拎起,脊骨僵硬,落在信笺上的视线半晌没有动弹。

        “这是典具纸,薄如蝉翼,但不会渗透墨水,方便你蒙着信件上的印章进行临摹,”安垂语气像是对垂死的囚犯说话,高高在上至极,“等你临摹会了印章再画到空白的信纸上。不用着急,我给你带了很多张纸,你只要能画出最相似的一张就可以了,明白了吗?”

        他想干什么懂的都懂,显然是想仿造印章,假装印章的主人下达命令。

        孟欢轻轻抿了抿下唇,撩起眼皮看安垂一眼。

        安垂骨形分明的眉显出了凶戾:“怎么?”

        “没有……”孟欢一副大佬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表情,拿起了笔,再看向信封上的那枚印章。

        ——“蔺泊舟”。

        三个字非常显眼。

        “……”

        所以,安垂顺手抓来自己,是想仿制蔺泊舟的印章?

        信封的开头写着“崔阁老”几个字,安垂能搞来蔺泊舟寄给

        崔阁老的信,是不是证明他和崔阁老关系匪浅?

        拿着笔,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什么记忆要涌出来,但晃了晃头,又像是浓雾一般,捉摸不透地散开了。

        哎……早知道会穿书,当时怎么也要做个笔记,反复背诵啊。

        “来人,”安垂抱着拳,懒洋洋道,“把他的桌子搬到有阳光的小窗下去,再找把椅子给他,然后拿链子把他拴在窗边,让他好好地模仿,画一整天。”

        “是。”应声的人走近。

        看清是昨天那个喝醉的莽夫,孟欢下意识耷拉着眼皮,阴沉沉地瞪了他一眼。

        安垂若有所思:“怎么了?”

        这人神色紧张,摇着头说:“什么也没有。”

        可安垂看他那心虚的眼神,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手里扣着马鞭,哗啦抖出来,猛地一鞭子扇到他脸上,扇出一条血淋淋的沟壑。

        动作迅速,孟欢吓了一跳,那个人也怔住。

        安垂眉间阴戾不堪:“只有腐败凋敝的汉人士兵才会看见美人就像畜生一样冲上去,丢人现眼,在我没说能动他之前,你怎么敢越过我去动他!!”

        他并不为人质受辱而生气,而是为部下擅自行动而恼怒。

        “汉人的士兵已经完了,他们武备松弛,溃不成军,而我要建立一只强悍和有序的铁骑,”安垂抬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你屡次三番违背军纪,你觉得你还配跟着我?真有这么想死吗?”

        他眉眼年轻,情绪却游走在杀人的疯狂边缘,让人后背发凉,心脏都缩紧。

        那人跪在地上,大概也是被他的话吓到,神色惊慌。

        安垂厌烦不已:“别怪我冷血无情,我说过很多次了,给我添麻烦,阻止朱里真霸业的人,我不会顾及旧情,该杀都会杀。”

        他阴冷的目光再扫向孟欢:“你也是,如果画不出这枚印章,就等着骨头喂狗吧。”

        说完他离开了柴房。

        “……”

        屋子里静悄悄的。

        族人觉得他无情。

        孟欢觉得他好像有什么毛病。

        他对汉人的仇恨情绪太重了,这种人若是真的带兵侵入大宗的领土,恐怕根本不会把汉人当人,而是屠杀,剃头,男做军粮,女做两脚羊,小孩儿炖着吃。

        那自己,帮他画出了印章就会被放过吗?

        也不见得吧。

        也许当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不再有用处的孟欢会像一块粘在皮靴上的泥土,被他毫不留情地蹭掉。

        这样的人……孟欢真就迷茫地眨了眨眼。

        原主怎么会跟着他跑呢?

        野兽,真的会被人驯服?

        孟欢想不明白答案,低头看书信上蔺泊舟的印章。这封信,应该不是蔺泊舟近期眼疾复发的信,而是以前他亲手写的,字迹不衫不履,银钩铁画,笔墨的每一道转折都含着锋利和周折。

        “呜……”

        上一秒,孟欢表情还很正常。

        下一秒,看到他的字迹,表情又变得泫然欲泣。

        他内心的委屈已经积压成了一个大大的球,只有被蔺泊舟相关戳到时才能释放出一点点,而这一点点,都足以让他变得软弱。

        可是……孟欢用笔蘸了朱砂,慢慢描摹他的名字,那被剥离的软弱,好像又在一笔一划间重建,变得坚硬,有力,饱满。

        妈的。孟欢决定使用自己封印了十八年的脑子,无论如何要逃离安垂。

        一定要跟蔺泊舟好好诉苦才行。

        孟

        欢:超想哭。

        -

        京兆府衙的大牢内。

        地面沾了一层湿滑血泥,每次冲洗干净后,不久后又会变得血迹斑斑,班头在恭迎这位尊贵的访客进来时,不说住:“王爷,请当心。”

        “王爷,脚下脏。”

        “王爷,请高抬贵腿,跨过眼前的门槛……”

        阴冷幽暗的府衙大牢通道,勾了太多人命,导致哪怕在最酷热的八月,监狱内依然阴寒不堪。

        可走在身旁这位神色阴郁、位高权重的大佬身旁,班头感觉到的寒冷是以往的十倍。

        “王爷,犯人叫出来了,就在前面。”

        蔺泊舟停下了脚步,他眼睛缚着白纱,露出的鼻梁和唇线一如既往,气质不似先前病态的青俊感,而是一股子压抑的阴火,这时候,谁的呼吸频率不对,都会被他暴躁地踹一脚。

        孟欢失踪一天了。

        这一天,盘查了茶楼当日全部的客人,路上孟欢坐的轿子,因此也能排出全部的熟识,如果是为了报复蔺泊舟,为什么不当场致死?如果不单是报复,那过去一天,想索要的东西也该发过来了。

        排除掉和自己有关后,只能说明孟欢最近得罪了人。

        至于他得罪了谁,一目了然,显然是指证的杀人犯。他的同伙并未全部缉拿归案,趁孟欢离开府衙绑他报复的可能性很大。

        牢房内点了一盏煤油灯,光线昏暗,似乎随时能被吹熄灭。

        蔺泊舟声音很轻:“你们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同伴又藏在什么地方?”

        阿努尔头发蓬乱,肩膀被锁链绑着,骨骼高高耸起,沉默不语。

        蔺泊舟抬了下手。

        “咔嚓”一声。

        阿努尔的两根手指被砍了下来,丢进旁边放着一口滚沸的汤锅,锦衣卫掐着阿努尔的下颌,迫使他看着那口翻涌着他肢体的开水锅。

        “先自我介绍一下,”蔺泊舟音色磁性端雅,“本王是大宗的监国摄政王,只要你说出来京的目的和同伙藏匿的地方,本王可以免你的死刑,甚至向陛下奏请为你加官进爵,成为辽东某个卫所的指挥使。荣华富贵,香车美人,你应有尽有。”

        他语气拖长,顿了一顿,似乎不含什么威胁,却让人毛骨悚然,“当然,如果你不说,本王会把你一寸一寸斩碎,肉块煮熟,再喂回你的肚子里。”

        阿努尔那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他。

        好像进行一场莫名的对峙,可蔺泊舟才是那个掌握着砝码的天神,他轻而易举且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平衡:

        “第二遍,来京的目的,同伙藏匿的位置。”

        阿努尔死死咬住唇,口中流血,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夜不向他哀求,他们汉人永远这么高高在上,让他憎恨!

        “不说话?”

        蔺泊舟话音刚落,锦衣卫将阿努尔刚才被斩断手指的右臂拉扯过来,浸入滚烫的开水锅之中。

        “啊啊啊啊!!!!!!!!!!!”皮肉被开水煮着,阿努尔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

        在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中,蔺泊舟和煦启唇,“你的左臂完好无损,还可以享受美酒和美人,所以现在告诉本王还来得及。”他勾着唇,笑了一笑,竟然分不清是和煦还是阴寒,“城门已经封闭,京城四处悬赏你的族人,他们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你觉得有必要用你的命和将来的荣华富贵,只给他们换来苟延残喘的几日活头?”

        空气中飘散着什么东西煮熟的味道。

        锦衣卫夹起锅里煮熟的手指。

        蔺泊舟往前,走到他身前一两步时,气息很低,仿佛诱人堕入无间的恶鬼:“本王可以向你许诺,知道你告密的人都会死,所以你清清白白,不会被任何人指责——”

        阿努尔抬头看着他,脸色惨白,浑身剧烈地哆嗦,他的疼痛已在崩溃的边缘,但他迟缓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群给大宗当了两百多年子国的部族,他们对大宗的仇恨无可比拟,已经到了灭绝人性的地步。

        这是朱里真族一直宣扬的仇恨教育,只有仇恨和卑屈,才能让他们团结得像拧在一起的麻绳,绝对不会背叛。

        蔺泊舟闭了闭眼,旁边的锦衣卫走上前,可东西还没喂进去,阿努尔便因为疼痛完全晕厥了过去。

        牢房内一片死寂。

        蔺泊舟站在潮湿的牢房,浑身沾满了鲜血的气味。他修长的手指蹭过耳颈处的血点,感受着血腥味,眉眼泊着一抹冷光,低低地吐出了气息。

        他的笑意,游走在发疯和失控之间,像是大开杀戒前的愉悦:

        “真是恨死这群没读过书的异族了。”

        那虚伪的微笑,戛然而止。

        “但愿以后,当你们的家人被屠杀时,不要像今天的我一样……”

        他声音发颤,“居然会绝望得想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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