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顾月清穿着暗色花纹的大衣，毛茸茸的白色围脖围住她的脖子，中跟皮鞋踩在雪上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她看着一脸惊恐的女儿，更加坐实自己的想法，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刚才那个是谁？”
徐月久脑子里乱成一片浆糊，一时间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只好说道：“我的同学？”
“同学走得那么近？你跟妈妈老实说，你是不是又谈恋爱了？”顾月清架着手臂，满脸写着我已经看穿你的真实面目，不要跟我耍花招，“上次那个骑摩托载你的男生，我问你，你也说是你的同学，结果我一去学校问才知道，你俩这事，连老师都知道，你不要在我面前再说谎话骗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老师叫你和我爸来学校谈谈，你怎么不过来？”徐月久气急败坏地从地上拣起东倒西歪的保温桶，用手掸掸上面粘连的雪花，手冻得冰凉通红也满不在乎，“现在才过来质问我，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哪里晚了？”顾月清之前只顾找人打牌，哪里顾得上徐月久，那次老师给家里打电话希望务必来学校一趟，她记得她推给助理小杜了，现在被徐月久当面指出，面子上不免挂不住，嘴硬地说道：“爸爸妈妈忙着赚钱，给你创造好的生活条件。”
徐月久心里又酸又涩，顾月清又是这番模样，多日堆积在心里的埋怨和悲伤一下子如山洪爆发一样倾泻而出，明艳白皙的脸上因为激动泛着红晕，眼尾微扬，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流下。
她抽抽鼻子，眼睛死死盯着顾月清，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倔强的眼神硬是不肯服输：“喝下午茶是为了赚钱，打麻将是为了赚钱，离婚呢？离婚也是为了赚钱吗？”
顾月清不想跟徐月久继续这个话题：“你不懂，我跟你爸过不下去，再继续就是错误，你妈我会生活的很不快乐。”
“打麻将不开心，还是逛街不开心？还是有我这个孩子，你们不开心？”徐月久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颊，热泪顺着指缝流出，“我们一家人有多久时间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你记得吗？”
“我没有别的愿望，就希望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不行吗？为什么最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有钱了，反而你和我爸过不下去了？”
雪花无声地从灰蒙蒙的天空之中飘扬而落，地上很快积起一片银白，冷风渐起，吹在徐月久满布眼泪的脸上像刀子刻一样疼。
徐月久忍着刺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抬眼，余光看到了岔道口男生彳亍不前的身影，她决定提前进行自己的计划。
顾月清听不下去女儿这字字泣血的控诉，偏过脑袋不看徐月久，可女生分明看到她的眼睛也湿润了。
徐月久认为自己情绪渲染到位了，一抽一抽地站起身子，失魂落魄地看着顾月清，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没有往日的生机活力，变得空洞和茫然：“明明知道自己因为父母吵架，被无视无果才选择接触他是十分龌龊的行为，却依旧不计结果地喜欢上了他。”
“明明知道自己深陷家庭破碎的黑暗里，却还是希望他是那盏我时刻抬头就能看到的路灯。”
“你还小，你不懂，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很脆弱，你现在说喜欢他，可他喜欢你吗？”顾月清用染着大红指甲油的手轻叩自己的额头，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解释，“你只是对他一时兴起，等到有一天，你和他相处腻了，或者他喜欢别人了，又或者你喜欢别人了，你就会后悔现在做出的一切付出。”
“所以你是在后悔生下我，后悔和我爸结婚是吗？”徐月久的睫毛上挂着泪水，她楚楚可怜地抹了一把泪水，对顾月清说再也不要理你之后，拔腿就跑开，只留顾月清一个人在原地。
她打赌时闻一定会过来追她。
果然，徐月久一跑开，时闻就从藏身的岔路口露了身影，他对焦急地在原地跺脚的顾月清说道：“阿姨，别着急，我马上去找她。”
听到身后传来的咚咚的脚步声，徐月久故意放慢了脚步想回头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没成想时闻清越冷冽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徐月久。”
徐月久弯起嘴角，脚下生风，跑得更快，结果一处水坑结冰，上面覆盖一层薄薄的雪花，让人难以辨识。
她跑得太快没站稳，双手于空气里无助地划了几下之后，在冰面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女生最爱的白色羽绒服蹭上地上的灰尘，她本能地想从地上弹起来，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屁股传来强烈的疼痛。
徐月久刚想哎呦喊出声，结果时闻已经跑到了她的跟前，俯下身子向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徐月久顺着指甲修剪整齐的手指，循着纤长的手臂对上了时闻俊美冷峻的脸，对方深邃漆黑的眸子映出她小小的苍白的脸庞。
男生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修身的蓝色牛仔裤勾勒出笔直的长腿，羽绒服拉链拉至最上，衬得嘴唇更加红润。
女生立刻捂上自己的脸，声音带着痛哭之后的沙哑，眼泪猝不及防就滚落在指缝：“你不要看我，我现在肯定丑死了。”
“不丑，好看的。”时闻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诚恳。
徐月久从指缝里看到他满眼笑意，女生微微一抬下巴，小声哽咽道：“你是为了哄我才说的假话，我才不信。”
“你一直都很好看的，”时闻睫毛动了一下，微微掀起眼皮，目光淡淡却包含无尽温柔，“我从来不说假话骗人。”
“那你说的是真的了？”徐月久狠狠地擦掉脸上的泪水，明艳貌美的脸上露出笑意，纤长漆黑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有些微动。
时闻的黑眸看着她的表情黯了一下，用力地点点头，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后，他缓缓开口：“要我扶你起来吗？”
“不用，我可以自己起来。”徐月久手撑着地面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摔得程度好像比她自己以为的更加严重，她的大腿和腰部完全使不上力气，稍微一动就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时闻看她面有菜色，已经明白现在的情况，把自己的书包背在胸前，长腿微弯，宽阔的后背缓缓出现在女生面前：“上来吧，我背你。”
“不用了，不用了。”徐月久不明白时闻为什么奇奇怪怪地又想要跟她接触了，明明刚才让他戴自己织的围巾他的表情就嫌弃得不行。
一时间，时闻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徐月久反而有些不适应。
“上来，别废话。”男生等了半天，出声提醒道。
是过去熟悉的配方，徐月久圆满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徐月久爬到了时闻的背上。男生的背温暖开阔，她自打有印象以来，好像还没有被除了徐钦怀之外的男人背过，他腾身而起时，徐月久有些恍惚，下意识抱住了时闻的脖子。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徐月久也哭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伏在时闻身上休息，小声喃喃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吗？干嘛要帮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咯。”
时闻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很快散尽在白茫茫的世界之中，如果不是男生行走时踩在雪上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她险些以为刚刚听到的话是自己的幻觉。
“我刚才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吗？”她把脸埋在时闻的背上，肆无忌惮地把眼泪混着鼻涕蹭在他的衣服上。
良久的停顿之后，男生几不可查地点点头：“嗯。”
听到就好，听到就好，徐月久在心里乐开了花。
“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我不是道德绑架你，更不是想让你同情我，我实在太孤独了，只是很想和你说说话。”徐月久声音闷闷的，偏过脑袋想看时闻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徐月久有些不理解。
她再接再厉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是我对你死缠烂打，可是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吸引，再难忘记你的样子。”
“我知道你身边漂亮优秀的女孩子不止一个，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明知道这样直白地诉说自己的心事会让你烦恼，却还是自私地做了这件事情。”
她抽抽鼻子：“不知道怎么才能控制自己的内心，你可以教教我吗？”
时闻停下了脚步，冷风从两个人的身侧掠过，银装素裹的世界顿时变得模糊失色，天地之间只剩这个绝色少年和他背上焦急等待答案的女生。
“我……我不知道。”时闻有些结巴，继续开始脚下的赶路。
“你不跟我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喜欢上别人？”徐月久用恳求的语气，小心翼翼看着时闻的侧脸，“不可以答应姜雨薇的追求。”
“为什么？”时闻不解地反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她，如果你跟她在一起，我会伤心，明知道你们很般配，我还是会伤心。”
一阵沉默之后，男生冷冽清朗的声音响起：“好。”
“你答应了？”女生兴高采烈地从他的背上直起身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同意了吗？”
“是真的。”时闻点了点头，一股红晕染到了他的耳朵上。
徐月久突然想到刚才被顾月清打翻在地的鸡汤，神色恹恹：“那桶鸡汤是我给你带的，我妈把它弄撒了，可惜了。”
时闻安慰道：“心意我收到了，喝不喝得到已经不重要了。”
“我太开心了，”徐月久在他的背上手舞足蹈，又觉得自己的开心太外露，连忙敛了神色，伸手捂住时闻的耳朵，“你的耳朵很冷吧？我来给你暖暖。”
时闻的身影微怔一瞬，很快恢复正常：“谢谢你给我暖耳朵。”
“不用客气。”徐月久笑得后槽牙都可以看得到。
雪还在不停地下，白茫茫的天地里徐月久心中已经有了未来坚定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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