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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众生


  咚咚!咚咚!

  被捧在怀中的蒙皮小鼓鼓面震颤。

  当当!当当!

  搁在一旁木凳上的几只青铜小钟被不断敲响。

  在朝歌城东,一处靠近那最近兴起的小吃街的繁华大街上,一个几人的小摊子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演绎着那炎帝大将刑天挥舞干戚大战黄帝的一幕。

  坐在一简陋木椅上,身穿一宽大黑袍的说唱者声音百转千肠,那舌头就好似成精了一样总是能将声音唱到那最妙的一点。让过往的行人忍不住驻足倾听。

  而在他身旁用枯草编制的草席上,两个穿着简陋彩服的健壮大汉正赤脚站在上面,不时就将手中的青铜刀刃相击,为这说唱者伴奏扮像。

  不断赢得周围围观人群的一次次欢呼和一颗颗扔到草席上的贝币。

  ……

  “呔!听闻蚩尤之事,刑天手持干戚(盾和大斧),一路向那黄帝行宫奔去。

  干挡箭矢,戚裂人体,一路杀退守卫,终与黄帝面见。

  帝曰:刑天,吾以与炎帝“议和”,汝,今日前来伤我部众所为何事?!

  刑天不语,内心的怒火和对蚩尤之死的悔恨让他挥舞干戚要与黄帝厮杀。

  帝怒之,却不惧,拔剑应战。”

  当当!锵锵!

  “刀剑相交,刀光剑影,仿若那日月交替。

  此战两人不知打了多久,一路毁坏无数。

  也多亏了黄帝发现他与刑天之间难分出胜负之时,果断将其引向荒芜之地,两人才未多造杀戮。

  此战一路从凡间杀到天庭,又从那天庭杀到凡间,直到与常羊山下两人又战了几千回合。

  终究,还是久经战场的黄帝找到了热血上头只顾挥舞干戚攻击的刑天的破绽,一剑将他枭首。

  伴随着滚烫的鲜血,硕大头颅滚落常羊山下。

  而看着刑天失去头颅后的身体弯腰不断在地上摸索,经历与蚩尤之战的黄帝又怎么会不知对方另有神通?

  他向常羊山挥出一剑。

  顿时,山崩地裂。

  刑天那颗滚落常羊山山脚的硕大头颅与土石一同落入深渊。

  山合,感知不到自己那头颅的刑天知道他那头颅已经无法找回。他怒,他愤,但他绝不放弃,他手持干戚继续向天乱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双乳成为了他的眼,他的肚脐成了他的嘴。

  他能看到了,他也能说话了,可是,失去头颅的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怪物。

  一个找不到黄帝的怪物……”

  这一半故事半小曲的说唱结束,围观在一旁的群众对它的评价好坏参半。

  而站在议论纷纷,不时还会向那小摊中丢上几颗贝币的人群中,看着枯黄草席上那几个大汉卖力的表演,换了一身便服的陈翔却是有些不置可否。

  先不论那说唱如何。

  单单就是那几个表演大汉的演技就让见过后世不少科幻大片的他失望不以。

  假打也能打成真搏杀,然后还要让本该胜利的一方假装落败……他也是无话可说。

  不过,看着视线中弹出来的那条【发现一位音乐学者】的半透明字样,加上心中确实被对方的说唱调动起了丝丝热血和悲情。

  此时身穿一身褐色银纹华服,使得自身多了一种富贵气息减少了一些霸气的陈翔终究还是上前一步,为那摊主“献上”了一枚雕刻精美的甲币。

  顷刻间,周围的人群都安静了一瞬。

  然后,看了看陈翔那身被健壮身材撑起的,编有银丝的棕色华服,这才心中了“然”,恢复如常。

  只是,他们却是无法制止自己心底的羡慕和嫉妒。

  因为一块雕刻精美,直接就可以用作占仆、祈福,除噩、甚至改命延寿等等巫术之中的甲币,即使自己不用。其价值也是丝毫不下于现代的一千张红爷爷。

  “谢贵人赏赐。”

  看着那块被放在自己摊位上纹理清晰的精致龟甲,虽然也是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吐沫。

  但是坐在简陋板凳上刚刚说唱完的这黑袍人,却是先放下了手中的蒙皮小鼓和一支敲打青铜小钟的小木棍,向着陈翔拱手一礼。

  这才晃了晃从黑袍中暴露出来的老瘦侧脸,示意他身旁那两个死死注视着甲币的彩衣大汉去将那个已经属于他们的财产拿回来。

  “你很有趣,要不要成为我的人?”

  静静的看着那两人一边麻利的拿起被他放在地上的那块甲币,一边向自己献媚的笑。

  待得那两人将那块龟甲放到那说唱者骨瘦如柴的手里的时候,此时即便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群无法忽视,甚至专门为他让出一点点空隙的陈翔开口了。

  而且一开口就是直入主题。

  不过,听到他的招揽,那名此时才暴露出自己一头苍苍白发的说唱者却是愣了愣。

  一个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之后,他擦了擦眼角莫名涌现,并且怎么也止不住的泪花,拒绝了陈翔对他的招揽。

  “实在是抱歉啊这位大人,小老头我这副身子骨却是无法享受您的厚爱了。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这两个孩子都是很有天赋的娃……”

  说着,这说唱的老者推了推那两个已经回到他身旁的健壮大汉,示意他们自己向面前这贵人祈求收留。

  不过,看着那两个被推了推后都是“一脸不知所措”的大汉。

  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的陈翔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既然你不肯,吾也不会强求,吾现在只想要问问你为何要流泪?”

  瘦弱的双手狠狠的拍了拍那两个大汉的脊背,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唱老者看着自己这两个平时一个比一个聪明的儿子此时却都是在呵呵傻乐。心中却是暖暖的。

  ——知子莫如父,知父莫若子。

  而听到陈翔的问题,这个眼眶更红了几分的老者也没什么隐瞒。

  被笑了一辈子,他早已不惧别人再笑他几次了。

  “这位大人,小老头儿我姓洛,名叫洛昆,今年刚好五十八岁。

  一生没什么成就,也没干别的,就是喜欢这些说说唱唱的玩意儿。

  如今,也算是能够让全家饿不死。

  但是,像您这样高看我一眼的,在我一生中却是没有几个……所以,我忍不住想要哭啊。”

  说着,这个抬头间将黑袍头套抖落,露出白发苍苍的说唱老者,眼泪再一次布满了那满是皱纹的面庞。

  以往困苦的一幕幕浮上他的心头。

  街坊领居的白眼、嘲笑,父母的怒斥与责骂,外出后孤立无援,即便是被抢走所有收获后也只能是无力捶地感受天地冷漠的孤独。

  以及那些人无比可恶的嘴脸……

  回忆着这些,他就忍不住想要哭出声来,但是,他的脸上却是始终在微笑。

  不论那微笑有多么难看。

  看的围观的人群纷纷静了下来。

  不过,明明是造成这一幕的罪魁祸首,陈翔却是转身离开的这里。

  听着身后人群中传来的,一声声“婉儿啊~”的哭嚎声……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同情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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