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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0.第 960 章


重返大清(65)

        沙场点兵是个极为严肃庄严的事情。从将士到文武权臣再到被邀请来观礼的蒙古勋贵以及属国派遣的大使,    呜呜泱泱的人马,    可摆在广阔的草原上,顶多也就是起了一个点缀的作用。主观礼台坐北朝南,四爷和林雨桐连同太后,当然是居中而坐。位置最高,    视野也最为开阔。皇室宗亲陪着四爷,    也在主观礼台,只是位置稍微低一些,    坐的也很宽敞。女眷也没有回避或是另做,参差着坐在一起,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就拿九爷来说吧,    看着九福晋跟他平起平坐,好似只要他能干的事,    她就没有不能干的。别人家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    但在他家,    他明显的感觉到——女人要翻天!真的!皇阿玛在世的时候断断没有过叫女人掺和这么多的事。不过又不得不说万岁爷这主意不错,是骡子是马年年拉出来遛一遛,    他就是不一样。看着两边坐的满满当当的文武大臣,    再看看不远处整装等待检阅的虎狼之师,就连坐在这身边的这些娘们呢,一个个的都坐着笔直。脸上透着那么一股子骄傲劲,从身上散出来的那种自豪感,    叫他都受到了感染。感觉见礼的时候,    那一声声万岁从自己的嘴里喊出来,    都真诚了不少。

        老四才当政几年,其声望跟皇阿玛比起来,谁高谁低?说起来当然是皇阿玛,但论起这天下革新之快之好,从内心来说,还得是老四这几年。

        心里正给老四歌功颂德呢,想听听老四这一上来都会说些什么。

        谁知道老四站是站起来,可这站起来之后,还伸手拉了皇后一起站起来。虽然自己跟皇后的关系好,属于利益纠葛又关系亲密的那个档次,乐意见到皇后得宠。可这样的场合,亲密的牵着皇后的手站起来,他还是默默的撇撇嘴,也不看看场合。这样的场合跑上来秀恩爱。

        呵呵!

        相信跟他一样,心里腹诽的不在少数。想来大多数人都是不认可的。

        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这要是只自己人,只自家的臣子,御史早就安奈不住了。今儿非得跟皇万岁辩出个三四五六来不可。但这不是蒙古勋贵也在嘛,还有属国的使臣。在又外人在的时候,自家家里的那点争端就得都放下。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不是?

        然后没人吱声,就看着万岁爷带着皇后,下了演武场。

        两人都是四十大几的人了,但叫人看着吧,这还真就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万岁爷自是不必说了,都是见过的。但皇后却不是每个人都见过的。两人都是戎装出现,万岁爷就不说了,一身铠甲,走路也好似闲庭信步。皇后一身正红的骑马装,至于长相,离的远的其实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只这四平八稳的出现在阅兵场上,从容不迫,半点都不露怯的样子,就叫许多大臣心里有了好感。

        为啥?主要是怕在外邦面前丢人啊。

        不说在这么多男人面前露面,就只沙场上这股子戾煞气,等闲女人就受不住。

        没听见四方传来将士若彤震天吼的呼喊声吗?在这样的呼喊声中若等贤的女人,不好找。

        心里不由的为皇后打分,这样的风度——还行!

        等看着万岁爷站定,从岳钟琪手里接过弓箭,大家就都坐直了身子,这是皇上要开第一箭了。

        翘等着,愿以为会看见皇上的雄姿,谁也没想到皇上紧跟着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递给了皇后。

        这玩意很多大臣就见过——火木仓。

        万岁爷有个火木仓营,比较神秘,远远的看见过,却从来没见过他们正式亮相。这还是第一次。皇上却把那东西交给了皇后。

        这是想干什么?

        却见皇后十分熟练的操作,然后单手举起就能瞄准。正对着观礼台的就是操练场,前面空旷的看,只有远处的一个起伏不怎么大的山坡横亘在前。众人屏住呼吸,盯着皇后一眨不眨的看着。

        猛地,就见皇后胳膊转了四十五度角,没有瞄准靶子,而面向斜前方的位置,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砰’的一声,吓了人这么一跳。

        九爷给九福晋捂住耳朵,被人家无情的推开了。他刚要说话,就见皇上也动了,甚至没有拿箭筒里的箭,伸手就从边上的信号兵身上拿了一面龙旗来,小旗子不大,旗子的柄也就是箭头那么长。然后搭弓射箭,整套动作快如闪电,就见那箭头带着劲风顺着皇后开木仓的方向飞了过去。

        “好快的度……”九爷这句话尚且还没有说完,就见十三十四连同站在老八身边的弘旺,蹭一下就窜出去了。

        他脑子里就一句话——完了!又出事了。

        林雨桐收回木仓,刚才看见的应该是箭簇反射出来的光。对面的山坡到这里,如果用弓箭,非军用的强弩不可。至于说自己手里的木仓的射程,她一摸木仓就知道了。这应该是四爷亲手做的。工艺十分老旧,但里面的结构跟现在火木仓营用的却又不同。只上膛一听响,就知道它的射程大概在什么范围之内了。自己的视力根本就不需要借助狙击镜,完全可以进行远程射杀。

        说白了,这就是四爷拿出来吓唬人的。

        众人还没从皇后的一系列动作机器木仓所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皇上的动作又叫他们愣住了。虽说先是射到哪里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光是一把拿在手里的弓,就能将不是箭的东西射那么远,这可不是一句功夫了得能解释的过去的。

        除了神兵利器,还能是什么?

        脑子灵光的将皇后皇上的动作串联在一起,再加上主观礼台上几位爷的反应,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了。

        这是要刺杀吧?!

        谁这么大的胆子?还选在阅兵这一天。这是挑衅呢还是挑衅呢?

        整个沙场除了呼呼的风声,半点声响都没有。谁也不敢在此时说话。

        等十三爷带人带着一具尸体回来,震天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几乎能震破人的耳膜。弘旺亲自带人,押着尸体满场转,就是叫人看清楚。

        这刺客身上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在这枯黄的草场上极容易隐藏。只是长什么样子,这个没人关心。打眼看去,能看见那面杏黄色的旗子旗柄从这尸的脖子上贯穿过去,兀自留下旗子在风中摇晃。可等再看第二眼,呼喊声就更高了,因为此人的眉心有铜钱大小的一个血窟窿,不用问,这应该就是皇后的那一木仓造成的。

        九爷就听见不知道是哪个蒙古王公在说话:“……要这样,大清国岂不是人人皆可为兵……”

        可不是这个道理嘛。

        他这会子才反应过来了,老四安排皇后用木仓的深意原来在这里呢。一个女流之辈,拿着一把木仓就能上的了战场,那这可不是全民皆可为兵。这是多大的震慑!

        还有老四用的那弓箭,骑兵厉害又怎么样?远程射杀根本就不会给骑兵机会。骑兵是快,但能比箭簇更快。

        火炮的威力大,但这东西不管是运输上还是使用上,麻烦很多。但这两样可不一样,要甚是想在军伍中普及,在不懂行的人眼里,却觉得这个要简单的多。

        因此这位蒙古王公的话一出口,九爷就能感觉道来自客座上这些王公们和属国使臣身上散出来的忐忑和畏惧。

        他心里嘿嘿的笑,扭脸看自家福晋。见自家这倒霉婆娘明显是看了刚才刺客的尸体,血呼啦的叫她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强撑着没有露出异样了。

        心说一声该,刚才给你挡耳朵怕你被木仓声给吓到,结果你不领情,现在本该捂住你的眼睛的,偏不动。吓坏了吧!

        那么逞能干什么?

        毕竟跟皇后不一样嘛。

        跟着做官的当娘子,跟着杀猪的翻肠子。就是这个道理。皇后是一国之母,像是今天皇上要用媳妇朝外传达某种信息,那皇后就得配合着来。你说生了一窝孩子还都那么想,还得天天联系打打杀杀的,容易吗?可谁叫她是皇后她男人是皇上呢。

        你说你男人也就是个王爷,你非得整的跟皇后看起干啥?

        傻不拉几的!

        心里很丰富表情很严肃,说的就是九爷这样的。他冷肃着脸皱着眉,跟边上他十弟都不眉来眼去。看着万岁爷和皇后又手拉手走回来,耳边全是震天喊万岁的声音。他这表情叫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担心万岁爷,为刺客的事忧心呢。

        坐回去林雨桐就安抚吓坏了的太后,“您安心,出不了差错。”

        这地方太后也没办法问话,得端着架子云淡风轻的把点兵看完了。

        时间并不长,骑马射箭军体拳表演,然后就是各种武器秀。

        不等秀完,效果就出来了。因为好几个蒙古王公都找上九爷来。干啥!求亲呗。

        “您放心,孩子放在京城,就放在您眼皮子底下。”

        “有空回去看看,没空也没关系,我们上京城瞧孩子们。”

        “我家的儿子多,您瞧上的尽管带去京城,晚上我把那些臭小子都送过去给您瞧……”

        九爷脸都黑了!谁告诉你爷要嫁闺女的?谁说的?

        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求亲,干嘛可着我家求啊。

        十爷在边上偷笑,谁不知道就您家的闺女最多。瞧这样子,宗室格格吃香了起来了。而跟蒙古联姻,再不叫抚蒙了,也不再是孩子们听见就害怕的婚事了。他甚至觉得,可能比其他的婚事还要好点。毕竟嫁到别的大户人家,再是宗室格格,该伺候公婆还是得伺候,还有一大家子的人际关系要处理,说麻烦其实也麻烦的很。可如今联姻却不一样了。这些王公急着把自家的儿子往京城送呢。另外开府,小两口单独过日子,就在京城扎根了。在京城还得靠着这边的儿子媳妇跟朝廷拉进关系呢,不管是钱财上还是关系处理上,肯定得让着点。得叫小两口满意心里舒服才行吧。你说这么过日子,该是比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过日子舒坦的多才多。他这会子都动心了,他家的大格格年纪也不算小了。这没满意的,一拖二拖的拖大了。要不这回也招赘一个。

        他觉得这或许还真行。

        等到这边一结束,林雨桐叫四爷去忙,她扶着太后先送太后的銮驾回去。

        太后受了点惊吓,林雨桐不敢大意,叫人熬了安神汤,看着睡了才赶紧回去瞧孩子。

        孩子们有奶嬷嬷照管着,有张起麟和董小宛亲自看着,都好好的。在帐篷里玩的且好着呢。一见林雨桐进去,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就伸着胳膊要人抱。

        孩子多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只有一双胳膊,抱不过来四个孩子。但孩子慢慢的大了,一天一天懂事了,区别对待最是要不得的。于是她也往他们玩的毯子上一坐。不光得把胳膊分开示意他们过来,还得把腿分开成八字,四个争先恐后的过来,弘晗大,他最快,占据有利地形直接扑了林雨桐一个满怀,林雨桐‘吧唧’亲了这小子一口,他咧嘴就笑,口水马上就流出来。顺手给擦了,然后往左腿上一按,叫他坐在左边的大腿上。弘畅比弘暧快,跑过来还撞了弘晗一下,弘晗抓着林雨桐的衣角,险些翻到大腿外侧去。林雨桐一边亲这小子,一边在小屁股上轻轻拍一下,就数这小子最皮实。将他摁在右腿上坐了,他咯咯笑着靠在林雨桐身上,小短腿一伸,把刚跑过来的弘暧绊了一跤,往前一扑一下子撞到林雨桐的胸口上,生疼生疼的。吓的林雨桐先看这小子被撞的怎么样了,上下瞧了瞧哪儿都没红,却只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林雨桐咯吱了他两下就又嘻嘻嘻的笑起来,比小闺女还会撒娇,脸贴在林雨桐的胸口一蹭一蹭的。弘晶跑过来才现没她的位置了,一屁股坐下,跟林雨桐面对面,小脚丫子从几个哥哥小腿缝隙里塞过去搭在她的大腿跟上,林雨桐一边轻轻抠她脚心,一边把自己的脚往回一收拢,脚心对脚心的贴着,刚好把四个孩子用双腿拢在怀里。弘晶被抓了痒痒,笑着左扭右扭的朝下一倒,蜷缩着身子要避开骚扰她的手,头却刚枕在林雨桐的脚腕上,扭脸一看边上就是额娘的脚,小丫头尖叫一声,一手捏鼻子,一手在脸前面一扇一扇的,嘴里叫嚷着,“臭臭……臭臭……”

        “哪里臭了?敢嫌弃额娘臭?”林雨桐低头将小丫头的叫丫子往嘴里一塞,轻轻的咬了一口,这丫头马上喊人,“阿玛……阿玛……”

        现在阿玛叫的可顺溜了。

        可叫再大声也没用,她阿玛且顾不上她呢。

        四爷带着人围着那具尸体皱眉,只看长相装扮,绝对不是汉人或是满人。留着满头的头,身上一股子羊膻味。用的武器就是军中用的弩。

        十三爷拿着弩仔细打量,“这弩的制式……应该是准噶尔。”

        四爷就笑,要是叫桐桐知道这刺客这么直接,半点都不隐藏身份的来了这一下,估计是想不通的。不是所有的刺客都得跟她似得,讲究个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是她杀那些特务的手段似得,干净利落任何人还都怀疑不到她身上去。

        国与国之间交手,不是那么一码子事。哪怕是隐藏了,也差不多能猜到是谁。所以人家就不干那遮头遮脸的事。事实上岳钟琪已经上了几道折子,说的就是准噶尔不安分,在跟西藏有了各种摩擦。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刺杀的事,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真要是成了,朝廷忙着葬礼忙着选新君了,哪里有空闲管西藏的事,如此他们的取胜的机会才会更大了。

        从古至今乃至未来,斩行动从来都不是一个新鲜的名词。

        四爷摆摆手,叫人把尸抬下去处理了,这才跟一众跟来的兄弟和大臣道:“人家要战,那咱们便战。各有司衙门都动起来吧。该做准备的做准备,咱们随后廷议。”

        将人都打了,四爷才又叫人拟旨,是给岳钟琪的。问他新兵训练的如何了,如果可以,这次倒是不失为一次练兵的好机会。将士不见血,那可不行。

        谁知道等到御驾要回銮的时候,岳钟琪的折子来了。

        他上书是事叫林雨桐看了都哭笑不得。

        四爷对岳钟琪有多看中,长眼睛的都看的见。这位不光是有战功,而且是如今少有的将帅之才。四爷肯定宝贝了。连番的嘉奖,给予优容,在众多汉臣中,算的上是佼佼者。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还有人盯上他了。

        岳钟琪上折子说了,说是一个叫做张熙的人,给他投递了一封书信,信上说了不少话,但择其重点,领会其要义,其实意思很明确,就是——策动其谋反。

        林雨桐看完,想说的只有两个字:“有病!”

        可不是有病吗?岳钟琪好容易有今天的地位,位极人臣,被皇上信重,委以重任,然后你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书生,跟人家又不认识,贸贸然的跑过去,给人家门房一封信,说是务必要交给你们老爷。然后他自己个还不跑,等着岳钟琪看了他的信就被他正气折服,然后跟个二傻子似得,叫他进去说你说的对,我看这事行!那咱们造反吧。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真想问一句:精神正常吗?

        她觉得张熙脑子有问题。可四爷的神色却严肃起来了。

        “怎么了?”林雨桐瞧四爷,“有问题?”

        四爷当时没言语,只说回京再说。毕竟是路上,有时候说话是不怎么方便。

        回到京城已经是十月底了,孩子的周岁生日都是在塞外过的。没怎么隆重,四爷自己都不过万寿节,所以谁的生日都铺张不起来。也不敢铺张。林雨桐也没觉得孩子的生日就非得怎么着才行,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过了,也就行了。

        孩子到了就好带多了,至少晚上不用总起夜喂吃喂喝了。一觉睡下去能到大天亮。

        看着把孩子安顿好,见一个个的都睡的香甜了,这才跟四爷一道歇下了,屋里只他们两口子,四爷才披着衣服起身,说起了岳钟琪折子上所陈奏的事,“这事说起来是不对。”他不记得自己还是自己的时候生过这事,可是却在后来的读史书的时候看见过这一段,“……原本是圈禁了老八之后,流放了老八的同党去广西。这些八爷党的人在经过湖南的时候,宣扬说是咱得位不正,抢了老十四的位子。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张熙这人不是个什么要紧人物,他是一个叫曾静的门人。这个曾静,只有秀才功名,开着私塾馆,以受徒为业……”

        林雨桐就奇怪:“一个私塾先生,怎么还养起了门人?”

        对啊!

        四爷看林雨桐,“我当时看这一段的时候也觉得奇怪。若是家里豪富,私塾这活计他看不上。若是只靠着私塾养家糊口,那是万万养不起门人的。”

        要知道一个门人那是得依靠东家的,月月得给月例,还得又四季衣裳一日三餐。这还不算是年节礼。一个门人,最低限度一年没有七八十两银子是绝对不行的。可一个私塾,一年能赚七八十两吗?根本不可能。

        所以打从这一点上,就叫人觉得奇怪。

        这张熙跟曾静到底是什么关系?

        四爷朝林雨桐伸出了一个手指,“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这回咱们并没有处置老八,更没有流放老八的什么党羽,那么这次的投书由头就不存在。史书上记载说,是因为曾静听了那些流言觉得大清气运将尽,而岳钟琪手握重兵却被猜忌,所以才叫张熙投书给岳钟琪的。可如今这些先决条件不存在,老八好好的当差了,那些党羽差不多都是因为贪污案子获罪的,也没听说有什么流言……”

        林雨桐也笑:“说什么手握重兵又被猜忌,要是被猜忌换了不就行了。不是谁都能成为年羹尧的。岳钟琪从出身上就不具备那个条件。”所以说这一条听起来也矛盾的很。年羹尧那时候说起来是四爷潜邸的奴才,妹妹又是侧福晋后来成了贵妃。岳钟琪有什么,所以他不具备成为第二个年羹尧的先决条件,既然敢叫他手握重兵就不存在猜忌他的可能。

        四爷又点头,“如今再想想史书上的话,好似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如今没有那些因由,可这投书的事还是生了。”

        为什么?

        只要这曾静不是傻子,那这背后肯定有人支持的。只是支持他的人只怕也未必见得有多聪明。

        这个教那个教的一直闹腾,四爷一直叫人查,但相对来说手段还是温和的。只要不是武力冲突,都没有下过死手。叫人监控这个有,但要说把谁谁谁怎么着了,这个真没有。

        而且这次的事看起来怎么这么笨呢?

        岳钟琪随着折子一起送来的,还有张熙的信。信上把四爷骂了个狗血淋头,最主要的一条罪状竟然是纵容女子放足。

        这个叫林雨桐有点哭笑不得。再往下看,人家署名的时候不光写了名字,连籍贯都写着呢。好像就怕别人查不着似得。

        先是遇到个笨怂刺客,如今又遇到个傻蛋反贼。

        这事挺有意思的。

        林雨桐笑着问四爷,“史书上还说了什么?”

        四爷跟着就笑,只觉得遇到聪明人不可怕,遇到这笨蛋才叫人捉急,不知道他想干嘛。

        “钟琪即具折上奏,然后自然就是朝廷派人拘讯曾静。曾静供认不讳,就直接被解京师,张熙也同时解到。曾静供词中说了,他是在靖州应试的时候,读了吕留良所评点的时文,文中有论\"夷夏之防\"这一类的话,他觉得此人吕留良有反清的思想。于是就派了门人张熙专程去浙江吕家访求书籍。可那个时候吕留良早死了,吕留良的儿子见这人心诚,这么大老远的路上折腾个把月的,就只为了求书。于是就将他父亲留下来的书全都交给张熙带回去。曾静把吕良书的书大致的都看了,觉得书里面确实有许多反清复明的意思。于是越觉得他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还渐渐的跟吕留良弟子严鸿逵及鸿逵弟子沈在宽等往来投契,彼此之间赋诗相互赠答。曾静自己写的书里,有这样的话,‘中原6沉,夷狄乘虚,窃据神器,乾坤翻复’;‘华夷之分,大于君臣之伦,华之与夷,乃人与物之分界。’”

        这不就是骂蛮夷是畜生!

        林雨桐的表情也生动了起来。人家有反清思想,但说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忒粗糙了一些。

        四爷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人家还说了,春秋时皇帝,该孔子做;战国时皇帝,该孟子做;秦以后皇帝,该程子做;明以后皇帝,该吕留良做。”

        林雨桐心说,这曾经是个二杆子吧。人家吕留良是刨了你们家祖坟了吧。要不然人家都死了,还这么坑人家。说明以后的皇帝该吕留良来做。知道这话对于吕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外来。你们上门求书,人家好心把书给你们了。然后你们把人家坑了这么一家伙。这他娘的不是崇拜吕留良,是跟吕留良有深仇大恨吧。不看着吕家满门抄斩就不甘心吗?

        可想而知这么多事情连在一起四爷得多暴怒。本来朝廷的事就捋不顺,外面又流言四起,谁都说他得位不正。以他的脾气,迁怒起来,谁能得了好?

        她这么说,四爷的表情却更怪了,“……吕家是真没得了好,但曾静和张熙却被免罪释放了。直到乾隆年间,才被处死。”

        林雨桐眨巴眨巴眼睛,她自己都迷瞪了。这么处置一点都不是四爷的风格。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吕四娘……”

        四爷看她,然后点点头。

        林雨桐读史书,读的不像是四爷那么细,记得也肯定不会像是那么准。但别的记不住,历史上四爷是怎么死的,她肯定是记得准准的。有一种说法是说,四爷是被吕四娘谋刺死的。传说吕四娘是吕留良的女儿,也有说是吕留良的孙女。当年,吕留良因文字狱被死后戮尸,吕氏一门,或被处死,或被遣戍。但吕四娘携母及一仆逃出,隐姓埋名,潜藏民间。吕四娘拜师习武,勤学苦练,尤长剑术,技艺高。后来,吕四娘乔装改扮,混入深宫,一日,乘机砍掉四爷的脑袋。或说,吕四娘的师傅,原是四爷的剑客,后离去,培养了女徒吕四娘。

        不知道会跟四爷有交集的时候,林雨桐对这种说法那是半信半疑。后来跟四爷做了一辈子夫妻,再想这个野史上的说法的时候,就觉得压根就不可信。皇上身边真不是那么随便想近身就能近身的,纯属扯淡。

        如今说到了吕留良一案,再想起这个吕四娘的传说,林雨桐就想笑。要么说当权的都怕笔杆子呢。这吕四娘八成就是这些文人杜撰出来恶心人的。怎么埋汰四爷就怎么说呗。

        两人说了半晚上这个案子,其中说不通的地方很多。

        一个字——查!

        往深了查,看看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在后面闹鬼。

        人还都没押解回来呢,这一来一回说不得正赶上年节,这事想开审,只怕得等来年。四爷把事交给七爷,就暂时放下了。

        这次刺杀的事一出,用兵的事就提上了日程,朝廷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不过这次就从容很多。不管是粮草还是药材或是兵器,都有军用储备,这是这两年才筹备起来的,储备虽然还不满,但所欠的也不多了。差不多现在是随时都能跟任何人开战的程度。不用准备,用万岁爷的话说,就是军备是常态。

        四爷忙他们的去了,林雨桐自己也有一摊子事忙。跟九福晋对账的事,虽然有董小宛带着人处理,但林雨桐该看的还得看。信任这东西,都是有限度的。不能真的大撒手,那时间长了,肯定得坏事。你得牵着,不时的拽上一拽,这才不至于跑偏了。

        九福晋也跟林雨桐说为难的事,“……主要还是原料,棉花不足……”

        林雨桐挠头,鼓励种棉,这是绝对不行的事。

        她刚想说新疆,一想也不对,这时候还没有新疆呢。新疆是乾隆年间彻底平定了准噶尔之后,又消灭了阿穆尔萨,这才有了这么一片广大的疆域,乾隆给这片疆域取名新疆,意为新开辟的疆域。

        正准备跟准噶尔打仗你,你不能跑到人家家门口去种棉花吧?

        “再等等吧。”林雨桐掰着手指算,明年打了胜仗,但估摸着也错过了农时,是种不成的。得到后年,“这两年先稳稳,别急着扩大规模。要实在没有增长点,在羊毛上想想办法……”

        九福晋却另外有事跟林雨桐商量,“……四嫂,还有个事……”

        十分为难的样子。

        林雨桐却笑:“有什么咱们说什么,什么时候你跟我这么客气了。”

        九福晋不好意思的笑,“是我们家弘鑫……”

        林雨桐忍不住又笑,这名字取的,如今宗室里谁不知道九爷两口子另辟蹊径,跟自家闺女换了这么个名字,她忍了笑意,“是孩子的亲事?”

        好像年龄有点小吧。

        九福晋赶紧摇头,“想多留两年,不急。”十分怕林雨桐要给她闺女做媒的样子,转移了话题,“这孩子之前跟着他阿玛出了两回门,就在前门大街上,结果不知道怎么想的,从家里调用了两辆骡车,打了她那憨傻的奶兄跟一个瘸腿的小厮驾着骡车去了前门大街,拉客去了。从这头到那头,不管从什么地方上来的,反正是一文钱……”

        林雨桐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公交车的雏形吗?

        九福晋见皇后没露出反感的样子来,心里一松,低声道:“您知道就这两辆车,一天赚了多少吗?”她伸出一只手来,“五千三百多文……”

        也就是五两多银子。

        这满京城多少路呢?从内城到外城,又另外算,这真要是都走通了,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林雨桐还真是佩服这一家子。老子娘是钱串子,结果生的孩子还是个钱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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